第三章 希亚(第2/2页)

我朝前跑去,跟上我哥哥利扎克。他比我年长整整十季岁。他穿着一件假的盔甲——他还没有为自己赢得真正的、用亲手杀死的奇阿摩的皮制成的盔甲呢,在我们的民族,这样的盔甲乃是身份的象征——看起来比平时更凶。我猜他是故意这么穿的,哥哥虽然个子很高,却像梯子一样瘦巴巴的。

“他们为什么要说她的名字呢,小扎?”我一边问,一边踉踉跄跄地跟上他的步子。

“因为他们爱她,”小扎说,“就像我们也爱她。”

“但他们不了解她。”我说。

“的确。”他明白我在说什么,“但是他们自以为了解,而且有些时候,这就已经足够了。”

妈妈的手指都脏了,因为那些向她欢呼的人都用涂料装饰了手臂,而她用指尖拂过了太多人。我想我可能不会愿意一次触碰这么多的人。

披坚执锐的士兵用身体为我们隔离出一条窄道,护着我们通过。但实际上,根本用不着如此——爸爸所经之处,人群皆向两旁退开,仿佛他是一把劈过他们的刀。他们可能没喊他的名字,但所有人都向他俯首,目光移开不敢看他。这是我第一次目睹,恐惧和喜爱之间、敬畏和爱戴之间的那道界限有多么狭窄微妙,而我的父母正分立两边。

“希亚。”爸爸开口了。我一下子浑身僵硬,他转过身来的时候我几乎不能动。他朝我伸出手,我接受了,尽管并不情愿。我爸爸就是那种人人都必须服从的人。

接着他又快又有力地一把把我拉进怀里,吓得我迸出一阵大笑。他一只胳膊就把我扛了起来,仿佛我没有一点儿重量似的。他的脸离得很近,胡子拉碴,还带着植物和燃烧物的气味。这就是我爸爸——拉兹迈·诺亚维克——枭狄的统治者。妈妈有时会用诗一样的语气叫他“小兹”——她还以为没人能听到呢。

“我想你也许希望见见你的人民。”爸爸说着动了动,把我的重量移到肘弯。他的另一条胳膊上,从肩膀到手腕,布满了一道道深色、凸起的文刻疤痕。他告诉过我,这些疤痕记录的是生命。不过我并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妈妈的胳膊上也有一些这样的刻痕,但数量还不及爸爸的一半。

“人民渴望强大的力量,”爸爸说,“你的妈妈、哥哥,还有我,都会给予他们所渴望的。有朝一日,你也会的,对吗?”

“对。”我淡淡地说。其实我完全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很好,”他说,“现在挥手吧。”

我微微颤抖地伸出手,模仿着爸爸的样子。人群善意地回应我,这让我惊讶不已,直直地看着他们。

“利扎克。”爸爸说。

“过来,小诺亚维克。”利扎克不用听谁吩咐,就把我从爸爸胳膊上接了下来。他是靠观察人的姿势得出的结论,而我也察觉到爸爸不停地在调整动作。我用胳膊搂住小扎的脖子,爬上他的背,两只脚攀住了他盔甲上的带子。

我低头看着他长出星点痘痘的脸颊,露出酒窝笑了起来。

“准备好撒丫子了吗?”他提高了声调,好盖过人群让我听见。

“撒丫子?”我说着,搂得更紧了。

他的回答就是抓紧了我的膝盖,顺着士兵们辟出的过道一路小跑,又颠又跳地让我爆出一阵大笑。接着,人群——我们的人民,我的人民——也跟了上来。我的视野里满是微笑。

前方有一只手伸向我,我用指尖划过了它,就像妈妈那样。皮肤沾上了汗渍,微微潮湿,我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介意,反而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