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阿珂斯(第3/6页)

埃加一把抓住阿珂斯的胳膊肘,拉着他跟在欧力后面,奇西则一如往常,留在父母身边。三个小孩你追我赶地一路跑进了先知大殿。

欧力一声惊叹,而阿珂斯看见大殿里面的样子时,反应也几乎和她一样。从穹顶最高处到最外侧的墙壁,几百盏提灯向四面八方铺陈挂满;每一盏提灯都用缄语花染成了红色,仿若一顶巨大的华盖笼罩在头顶。埃加冲着阿珂斯咧嘴笑的时候,牙齿都映成了红色。大殿中央平时是空的,不过此刻陈列着一块宽度有一个人身高那么宽的冰墙,里面冰着几十朵含苞待放的缄语花。

还有好多阿珂斯拇指那么大的硫黄提灯,映衬着冰墙,照着其中等待绽放的缄语花。光是白色的,这是为了让人们能看清缄语花自身的颜色——比所有灯盏都要红。也有人说,那种红色,像血一样浓重。

人们挨挨挤挤地在四周转悠,都穿着节日盛装:只露出头和手的宽松长袍,用不同颜色的精致玻璃扣子系紧;镶着柔软的澳尔特皮边的及膝坎肩,以及两绕的围巾。这些衣服都是深而浓的颜色,和外套相互映衬,只是绝没有灰色和白色。阿珂斯的夹克是深绿色的,是哥哥穿过的,肩部还有点儿大,埃加的夹克则是棕色的。

欧力领着他们径直走向放食物的地方,她那苦瓜脸的姑妈正在给经过的人发放盘子,看也没看欧力一眼。阿珂斯觉得,欧力不喜欢她的姑妈和姑父,所以才总是和凯雷赛特一家人待在一起,几乎是住在他们家了,不过他也不知道欧力的父母出了什么事。埃加往嘴里塞了个面包卷,呛得他喷出不少面包屑。

“小心点儿,”阿珂斯说,“吃面包噎死可不是什么高雅端庄的事。”

“至少我能为我喜欢的东西去死。”埃加说着,把整个面包卷都吞了下去。

阿珂斯忍不住笑了。

欧力用胳膊钩住埃加的脖子,把他的脑袋拉近了说:“现在先别看,但一会儿你盯住左边来的人。”

“啥?”埃加一开口喷出更多面包屑,阿珂斯却觉得自己的脖子微微发热。他赶忙瞥了一眼,看见在埃加的左侧有几个大人,他们沉默不语地站着,眼睛却盯着自己这边。

“你得习惯这个,阿珂斯,”埃加说道,“这是常有的事。”

“他们才该好好习惯一下吧,”阿珂斯说,“我们生来就住在这儿,生来就拥有命运,这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人人皆有未来,但并非人人皆有命运——至少,他们的母亲是这样说的。只有那些“受眷顾”的家族中的一部分人拥有命运,这些人出生时,由各个星国的神谕者旁观见证,一致通过。母亲说过,当那些揭示命运的幻象降临时,它们是可以把她从沉睡中唤醒的,因为这样的人拥有极强的力量。

埃加、奇西和阿珂斯都拥有命运,不过他们并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尽管他们的母亲就是能够看见命运的神谕者,她却总是说,自己不必对他们坦陈,因为世界自会替她揭晓一切。

人们普遍认为,命运是可以决定世界走向的。不过,阿珂斯要是花太久时间想这事,他会恶心想吐的。

欧力耸耸肩:“姑妈说议会最近在滚动新闻里对神谕者表示了不满,所以大概人人都会这样想了。”

“不满?”阿珂斯问,“为什么?”

埃加没理会他们俩的谈话:“快来,我们得占个好位置。”

欧力高兴起来:“好耶,快走!我可不想像上一季似的挤在一堆屁股中间观礼了!”

“我想你这一季已经长得比屁股高了,”埃加说,“差不多有后背那么高了吧。”

“噢,好吧,我都能遵我姑妈的命穿上这条裙子了,想必确实可以盯着一堆后背了。”欧力翻翻眼睛说。

这回,阿珂斯首当其冲地钻进了人群里,闪过装满酒的玻璃杯和大人猛挥的手,来到先知大殿的最前面,刚好就在那冰墙和含苞的缄语花旁边。时间上也刚好——他们的母亲正站在冰墙边,已经脱掉了鞋子,尽管那儿冰冷彻骨。她曾经说过,贴近大地时能更好地发挥神谕者的能力。

就在几秒钟之前,他还在和埃加笑闹不停,但此刻,人群静了下来,阿珂斯的内心也静了下来。

埃加往阿珂斯身边凑了凑,在他耳边小声说:“你感觉到了吗?生命潮涌发疯似的嗡嗡作响,这儿,我的胸膛,都要震起来了。”

阿珂斯本来没注意到,但埃加是对的——他确实感觉到自己的胸膛震动不已,仿佛血流在歌唱。他还没来得及回答,他们的母亲就开口讲话了。她的声音不大,也没必要龙鸣狮吼的,因为这些话人们早就烂熟于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