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纳库麦(第6/14页)

眼角有什么一闪,我转过身,发现麻宝麻瓦正在看着我。

“晨歌。”她低声道,“你喜欢吗?”

我点点头。她以点头回应,挥手示意我跟上,然后走向一面帘幕。她卷起帘幕,就这样赤身裸体地在平台一角站定。我抓住一侧的立柱,看向她注视着的方向。

那是东方。我猛然意识到,这是敬献给初升太阳的赞歌。就在这时,麻宝麻瓦张开嘴,加入到歌唱者的行列。她的声音高亢,不复昨日在房间里哼唱时那么轻柔。那声音在树木与枝叶间回旋不止,仿佛树木本身的轻吟回响在晨间的空气中。过了一会儿,我意识到其他声音都已沉寂,只剩下她的声音。然后,她发出一系列短而急促的音节,初听上去仿佛毫无韵律可言,却深深刻入我脑海,让我从此无法忘怀。太阳从地平线的某一点上升起,尽管因为树木的枝叶遮蔽,我无法看见它初升的样子,但却能从树梢间突然闪亮的嫩绿色光芒知道太阳已经升起来了。

然后,所有的声音都响起来了。汇聚在一处,就这么向朝阳飘去,而后,仿佛有信号响起般,所有声音都不约而同地消失了。

我站在那里,背靠着立柱,并意识到在此之前,我一直像大多数穆勒人一样,认为黑人只适合当奴隶。可这音乐却是这世上任何地方都没有的,它是独一无二的。如果没有出使至此,我就学不到这一点,而后亦将带着这认知离开。我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站立着,直至麻宝麻瓦关上帘幕。

“晨歌。”她笑道,“昨晚我非常愉快,所以今天着实该庆祝一下。”

她烹饪了早餐——某种鸟类的肉,还有切成薄片的某种水果。

我问了一下食物的来源。她说水果就是从纳库麦居住的大树上摘下来的:“对我们而言,就像你们的面包和土豆一样。”

那果实有一种奇怪的味道,我并不喜欢,却又不得不承认它可以下咽。

“你们怎么捉鸟的?”我问道,“用鹰吗?如果你们用箭的话,鸟儿不是会直接掉下去吗?”

她摇了摇头,咽下嘴里的食物,而后回答道:“我会让‘教师’带你去捕鸟网那里。”

“‘教师’?”我问道。

仿佛我的问题变成了召唤的铃声,过了没多久,他就站在了房间外面,轻声道:“从地面到空中。”

“还钻进了巢里呢,‘教师’。”麻宝麻瓦回答道。她走出房间,走进隔壁“教师”等候着的房间。我不大情愿地跟在她身后,跳过间隙进入那房间,然后连道别都来不及说,就跟着“教师”离开了麻宝麻瓦的房间。没说再见,是因为我没想好,一对相互还不熟悉的女人是否该相互道别,而在我决定说点什么之前,她就已消失在帘幕后面。

向上爬很令人畏惧,但我没想到,向下更恐怖。沿着绳梯向上攀爬时,你会首先伸手抓住上层的绳结,然后把自己拉到安全的地方。可向下时,你只能肚子紧贴绳梯,然后伸脚去够下一层的台阶,心中清楚,如果弄错了下脚的位置,就再没机会稳住自己。

我清楚,是否能达到出使纳库麦的目标,完全取决于自己是否能在这些大树间来去自如,所以我拒绝向心底的恐惧屈服。我对自己说,如果会掉下去,那就掉下去吧。就这么把恐惧抛到脑后,跟在“教师”后面,一路快步前进。

他没有像昨天那样挑难走的路,所以这一次的路途简单了不少。我发现当小心翼翼地放慢脚步时,走在空中却更令人胆战心惊;加快速度后,反而没那么令人恐惧,走起来也容易了不少。如果走得足够轻快,那些绳梯便很稳固;缓步慢行时,反而每走一步都要摇晃一下。

走至一个凌空的平台后,我们眼前是一个正常人绝不敢往下看的深渊。“教师”抓住一根悬空的绳索上的绳结,轻松地荡了过去。我抓住他丢回来的绳索,同样轻快地荡了过去,还笑着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仿佛只是跳过了一条小溪。我开始觉得这一切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难,便跟“教师”说起这变化。

“当然不难,真高兴你这么快就明白了这一点。”

当我们沿着一条向下的树枝小步慢跑时,我还是忍不住问道:“如果我没能够着另一边的平台,那该怎么办?如果我弄错了发力的方式,或者力气不够大呢?”

他停了一下,才回答道:“我们会找个小男孩从绳索顶端滑下来,然后摇晃绳索,直到绳索末端触到某个平台为止。”

“绳索能支撑住两个人这样晃来晃去吗?”我问道。

“不,”他回答道,“所以我们得等一阵子。”

我试着不去想象自己无助地攀住绳索悬挂在半空中,然后一群纳库麦人不耐烦地在两侧的平台上看着我,等着我松手掉下去,好让这条空中大道恢复通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