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第5/8页)

这时有人敲门,是萨拉。“父亲醒了。”她说,“他很不高兴。”

拉瑞德知道他必须到楼下去,但他害怕面对父亲。父亲知道我对他做了什么。他能清楚地记起父亲的手臂被一根断枝刺穿,骨头变得粉碎。他能清晰地记得斧子砍断血肉和骨头的感觉。是我干的,拉瑞德默默地说。是我干的,他一边下楼,一边在心里说。是我干的,他站到父亲的床边时,心里还在说。

“你,”父亲轻声说,“他们说是你把我带回来的。”

拉瑞德点点头。

“你应该把我留在那儿,让你开了头的事结束。”

父亲冰冷的恨意令他无法承受。他噔噔跑上楼,扑倒在詹森的床上,在悲伤和愧疚的夹击下号啕大哭。他哭着哭着便睡着了。詹森没有叫醒他,自己睡到了地板上。

拉瑞德开始做梦。

以利亚扶着犁,任牛拉着在田地里留下笔直的犁沟。他没看左边也没看右边,只是稳稳地向前犁地,仿佛他和牛是一体,是同一种生物。这在某种程度上倒不假,因为以利亚的心思并不在犁地上。他正在读他母亲的思想,看着她进行那件无法言说的逆行。

“马修的眼睛里有黑点,”她说。她的眼睛是棕色的,因为她是边界那边的孩子。“他不能留下,必须离开。”

他当然愿意离开,远走高飞;他恨这个地方,恨我,因为我比他强大;他要离开我,到边界那边去,可这是禁止的。马修的眼睛里有黑点,可他具备沃辛的天赋,所以必须留下来;他有一种能力,虽然或许没有别的:他能将我屏蔽在外,让我读不到他的思想。在所有沃辛后裔中,自打能记住时间以来,只有他,具备封闭自己的能力,挡住沃辛的眼睛。他隐藏了什么?他怎敢保有秘密?他必须留下,他必须留下来。我们不允许这个星球上有谁的后代能将我们屏蔽在外。他必须留下。

母亲将秘匙从火上拿下来。以利亚默默地召集其他人。快来,母亲要开启秘匙了,快来。

于是他们都来了,所有沃辛家长着蓝眼的男人,以及他们的妻子、孩子。四周静悄悄的,因为他们从不需要说话。他们聚集在标记着沃辛农场边界的矮墙边,他们都在等着母亲来,放马修离开。

“不。”以利亚开口道。

“这是我的决定。”母亲说,“马修和你们不一样,他没有心灵感应的天赋,不知道你们知道的事情,他和界限那边的人一模一样。而在这儿,他好比一个盲人活在正常人的世界里,那我为什么还要把他困在这里,和你们在一起?”

“他有其他的天赋,而且他的眼睛是蓝的。”

“他的眼睛是杂色的,而他唯一的天赋是私隐。以无上之神的名义,我也想有。”

以利亚透过母亲的眼睛看着自己,感觉到了她对他的恐惧,可他知道,她不会屈服。这让他心头火起,青草在他脚下突然干枯,脆得一触就断。“不要违背沃辛的规矩,妈妈。”

“沃辛的规矩?那个规矩就是,我是秘匙的保管者,我负责判定谁留下,谁离开。你们有谁,想把它从我手里夺走?”

当然没人敢。没人敢触摸秘匙。秘匙在她的手里,她松开手指,挑衅般地等待了一会。他们突然感受到内心的静默,某个早已习惯听到的声音消失了,以至于当它消失了,大家才注意到。大门开启,他们都很害怕。

马修朝前走,手里拿着他继承到的东西:一把斧子、一把刀、包有一块奶酪和一块面包的纸包、一个水袋和一个杯子。

以利亚站到他面前,挡住了去路。

“让他走。”母亲说,“不然,我就让大门每时每刻都开着,你的孩子们就会爬过界墙,远走高飞,沃辛农场将变得和外面的世界毫无区别。让他走,不然我说到做到。”

以利亚想把秘匙从她那里夺过来,交给另一个遵守沃辛规矩的女人。可当其他人读到了他的想法,全都制止了他,还说如果他敢,他们会杀了他。

你们就是一群卑鄙的家伙,以利亚心说,你们全都会遭诅咒。你们默认她破坏规矩,所以全都该毁灭。在无声的怒火中,以利亚闪开一边,让他的兄弟离开,然后走回田地。在他身后,在他踏足的地方,青草全都立即枯萎了,留下一条死亡的痕迹。怒火在以利亚心里燃烧,死亡是他独具的天赋。他看到母亲注意到了,感觉很满意;他看到他的堂兄弟和叔伯们都很害怕。迄今为止,沃辛家族里还没有谁和我一样。一个女人破坏了规矩,并且丝毫不知她最偏爱的儿子的危险性,此时此刻,沃辛赋予了我独具的能力,他在崩坏的时代选择了我。我绝不会让马修不带惩罚地白白离开。如果有人破坏规矩,绝不可能不付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