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潜流暗涌(上)

林震南为了保住一家三口性命,不但放弃家传《辟邪剑谱》,更决心急流勇退,解散镖局,从此弃文从武。对于父亲这个决定,林平之内心深处,其实有一万个不愿意。

要知道,林少镖头这辈子活了十九年,从小到大都生活在镖局里。每日耳濡目染,尽是江湖上的事情。最大的心愿,就是日后从父亲手里接班,将福威镖局发扬光大。可是忽然之间,一切全部成空。年轻人血气方刚,正是最争强好胜的时候。试问林平之又如何能够接受得了?

好好一个镖局,为什么突然要解散?归根究底,不就是因为父亲和自己的武功比不上别人,没有能力自保的关系么?假如说,自家家传武功确实拿不上台面,那也罢了。但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啊。

陈胜在刘府大厅上当众拿出《辟邪剑谱》,立刻轰动全场。这就证明了剑谱上的武功,必然十分高明。只是林平之自己和父亲林震南没得本门武功真传,所以才如此不济罢了。只要能够把剑谱拿回来,然后认真按照上面的记载练习,那么区区一个余沧海,又何足道哉?

偏偏父亲林震南也不知道究竟中了什么邪,竟然执意要把《辟邪剑谱》交给陈胜,自己这个名正言顺的林家人想要拿回剑谱,反而被父亲抽了老大一个耳刮子。当面上,林平之自然不敢再反对父亲。可是暗地里,他却无论如何都不服气。这天晚上,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论如何都睡不着,直至差不多黎明时分,这才迷迷糊糊地浅浅入眠。

也不知道究竟睡了多久,忽然之间,阵阵极沉闷的破空震动之声不住传入耳中,一下子就把林平之给惊醒了。他猛地从床上坐起,定了定神,发觉天色赫然已经大明。房间另一侧的床榻上空空如也,看来自家父母都已经起床外出了。少镖头揉揉眼睛,将那股依旧纠缠在自己意识中的睡衣驱走。凝神分辨,发现那惊醒自己的古怪声响,却是从窗外传来的。他站起身来披上衣服,走到窗户旁边,透过窗棂向外张望。

刘府大院之内这处偏院,乃成“回字结构”。东、西、北三面皆是厢房,以回廊相互连接。中间是处约莫有二、三十步左右宽阔的空地。南面是院落大门,通往刘府主院。而此时此刻,院落中间的这片空地上,一条健硕身影沐浴着晨光曦昂然屹立,正是陈胜。

三岁扎根基,六岁正式开拳。从那时候起一直到现在,二十二年来,不管身处任何境况,遭遇任何事情也罢,陈胜每天早上都必定要进行晨练。风雨不改,从无半丝懈怠。虽然武道修炼到了他现在的水准,这每天早上的例行锻炼,对于提升本身实力,其帮助早已经微乎其微。但……

一粒粒微不足道的沙砾聚集相互堆砌起来,最终就能形成浩瀚沙漠。而无边大海,也不过是由亿亿万万点水滴所积聚汇集。哪怕再怎么微不足道也罢,武者便坚信自己的每一次锻炼,都绝不会是白费力气。

灿烂金光之下,陈胜脱去了上衣,裸露出一身经历千锤百炼,棱角分明的流畅肌肉。舒展四肢,将平生所学一一施展。铁线拳一经施展,显见武者步稳势烈,硬打直上。以声助威,以威取胜。然而过不多时,武者转过拳路,改为施展五形拳时,则又变成了闪展灵活动如脱兔,扁侧进击趋退若风。两种原本截然不同的风格,俨然在陈胜身上和谐地共冶一炉,刚柔并济,形成了武者本身特有之风格。

拳势已尽,陈胜收拳立定,吐气收势。沉稳吞吐半晌,调匀呼吸,陡然间又是断声沉喝,纵身斜起急跃。他虽然并没有练过内功,然而下盘肌肉力量集中爆发,直若龙腾虎跃,凭空跃起近三米之高。猿臂舒伸,恰好抓住了厢房瓦檐之下垂落的一匹大红彩帛。

这匹布帛,乃是刘正风金盘洗手在即,故此刘府大宅之内到处张灯结彩,为了追求喜气而挂上去作为装饰的而已,本身并无任何特别。却只见陈胜抓取了布帛,随即旋身着地。右手一抖,布帛展开,正如游龙取水,笔直探入了院落西北角的大水缸之中。

这个水缸足有一米半高,里面装满了水,专供院落中客人洗漱饮用的。布帛入缸,说时迟那时快,已然饱吸清水,变得格外沉重。陈胜又是一声大喝,旋臂抖腕,抽身扯后。布帛凌空螺旋急转,在武者带动之下扭成了一根筋,赫然正是洪门绝技——束湿成棍!

连退三步,布棍成形在握。陈胜立定马步,双手执棍,耍出大片炫目棍花。前三右四,左五右六,东遮西拦,无形间令布帛扭得更紧更结实。棍影排空,激荡出滚滚风雷之音。水花随之四散激溅,击打在院落四周的墙壁以及门窗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