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贡品 3告别(第2/4页)

面包房老板局促不安地坐在天鹅绒椅子边缘,他是个高大宽肩膀的男人,由于常年待在炉边,脸上有些灼烧的疤痕。他准是跟他的儿子刚道完别。

他从衣袋里拿出一个白色的纸袋,递给我。我打开纸袋,里面装着甜饼。这是我们从来都买不起的奢侈品。

“谢谢你。”我说。面包房老板平时就不大爱说话,此时更是无语。“我今天早晨就吃了你们的面包,是我朋友盖尔用松鼠换的。”他点点头,好像想起了松鼠的事。“你吃亏了。”我说。他耸耸肩,好像并不太在意。

我也再想不起什么好说的了,我们只坐着,不说话。后来治安警来叫,他站起来,咳了下,清了清嗓子,说:“我会照看那个小姑娘,不会让她饿着。”

听到这些话,感到压在心口的心事不那么重了。人们平时跟我做交易讨价还价,但他们都真心喜欢波丽姆,也许这种喜爱能帮着她活下去。

下一个来看我的人也是我不曾料到的,是马奇,她径直走到我面前,没有哭哭啼啼或说告别的话,而是急切的恳请,她的口气让我吃了一惊。“他们让你在竞技场戴一件东西,可以让你想起家乡的东西。你戴上这个好吗?”她把那天戴在裙子上的圆形金胸针递给我。我以前没仔细看过,这时我才发现是一只飞翔的小鸟。

“你的胸针?”我说。戴一个代表我们辖区的饰物是我几乎从未想到的事。

“这,我给你戴上好吗?”马奇没等我回话,就俯身把胸针戴在我的裙子上。“答应我一定要把它戴到竞技场,好吗,凯特尼斯?”她说道,“答应我。”

“好的。”我说。小甜饼,胸针。今天我得到了各种礼物。马奇还给了我一件礼物——脸颊上的一个吻。之后马奇就离开了。我在心中暗忖,也许她一直以来就是我真正的朋友。

最后,盖尔来了,也许我们之间没什么浪漫可言,可当他张开双臂时,我还是毫不犹豫地投入到他的怀抱。他的身体对我来说很熟悉,他的一举一动、柴烟的味道、甚至心脏的跳动——这是我在打猎寂静时曾听到的,但现在是第一次感受到,他的心脏和我的紧贴在一起。

“听着,”他说,“搞到刀子很容易,可你得找到一把弓箭,那是你最好的机会。”

“他们并不总给弓箭。”我说,心想有一年他们只提供了带尖的棍棒,各辖区的“贡品”要活活用棍子打死。

“那就做一把,”盖尔说,“就算弓箭很差,也比没有强。”

我曾想照爸爸的弓箭做上一副,可做得不好。并不那么容易。就算爸爸做,有时还做废了。

“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木头。”我说。有一年参赛者被投入到一片只有大石头、沙子和矮灌木的荒漠里,我恨透那一年。许多选手要么被毒蛇咬伤,要么就渴得发疯了。

“几乎每回都有木头,”盖尔说,“那年饥饿游戏中有一半的人都被冻死了,这游戏就没什么娱乐性了。”

千真万确。有一年的饥饿游戏,我们眼睁睁地看着选手在夜晚被冻死。实际上电视录像也看不太清,因为既没有木头生火,也没有火把什么的,他们只是缩作一团。凯匹特举办的这届比赛被认为是虎头蛇尾,所有选手都静静地死去,没有搏杀,也没有流血。那届比赛之后,通常都会有用来生火的木头。

“没错,一般都会有些木头。”我说。

“凯特尼斯,这比赛跟打猎一样,而你是我认识的最好的猎手。”盖尔说。

“这不仅仅是打猎,那些人有武器,也有思维。”我说。

“你也有,你比他们练得多,实打实的练习,”他说,“你懂得怎么打猎。”

“可不是杀人。”我说。

“这能有多大区别?真的。”盖尔冷酷地说道。

如果我不把他们看做人类,那确实没有区别,可糟糕的是,我做不到。

治安警又来催促,盖尔请求再宽限一会儿,可他们却把他强行带走了,我心里开始发慌。

“别让她们挨饿!”我拉着他的手,喊了出来。

“我不会的,你知道,我不会的!猫薄荷,记住我……”他说。这时治安警把我们硬给拽开,随后门砰的一声关上了。我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他要我记住什么。

从法院大楼到火车站,开车一会儿就到。我从来没有坐过车,甚至连马车都几乎没坐过。在“夹缝地带”,我们无论去哪儿都靠走。

我没有哭是对的。火车站挤满了记者,他们手拿像昆虫一样的摄像机,镜头对着我的脸。我面无表情,这个我已练过多次了。墙上的电视正直播我到达火车站的情形,我扫了一眼电视,看到自己冷酷漠然的表情,我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