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 4(第6/7页)

“呃,好酒量,真行的话,用这个怎么样?”艺伎从身后的方案上取来个红漆茶盘,“刚才那杯你还没干呢!”

“你拿的什么呀?”伊藤早已酩酊大醉,朝茶盘瞟了一眼,“我就用它跟你喝交杯酒吗?”

“那敢情好了。我可没那福气。我说的是把水倒在茶盘里,让‘大’火字映在上面,然后一口气把那个‘大’字干掉,保证不得感冒。”

“京都这地方,到处都遗留着这些装神弄鬼的玩意儿…… ”伊藤嘟嘟囔囔地说,“好,你就替我斟上吧。我可不要水,给我倒冷酒。”

伊藤托着那只装得满满当当的茶盘,一饮而尽,然后抹了把嘴唇。

“爽!都是一个牌子的酒,还是关西的好喝啊!”伊藤长长地喘口气说,“吃的东西也香!”

“哎哎,那倒也是。这是杜父鱼汤,喝点吗?”

“除了鳝鱼和香鱼,我不吃其他河鱼。什么杜父鱼啦,诸子鱼啦,鲤鱼啦,我最不爱吃了。”伊藤似乎故意要说东京方言,然后回头看了小野寺一眼,“怎么啦?怎么不喝了?”

“喝着呢……”小野寺端起他那杯跑完气的啤酒。

“像是没有醉嘛……”伊藤一边让人斟酒,一边这么说,“是为了乡六郎的事吗?”

“唔……”

“我也在想他的事 ……”伊藤的嘴只在满满的酒杯边沾了一沾,马上就把杯子撂在桌上,然后把身子转向小野寺。

“我这儿有他遗书的复印件,也不知是真是假。”伊藤拍了拍自己的屁股兜,“你不觉得事情有些奇怪吗?”

“什么事?”

“依我看,乡六郎说不定是被人谋害的。”伊藤喝醉时的习惯动作就是瞪着眼睛从下往上仰着脖子看人,今天,他又是这样望着小野寺。“他不是那种动不动就自杀的软骨头,我打中学起就知道他了。”

“你说是他杀?”小野寺吃惊地追问了一句,“为什么?”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新‘新干线’有人贪污了呗。”伊藤把手放在盘着腿的膝盖上,用力撑开胳臂肘。“测量和地基阶段的漏洞,是乡六郎发现的。因此,一旦事情败露就要掉脑袋的某个上级,为制造自杀假象,把他骗到天龙川上游干掉了。你看这样推理怎么样?”

不是这么回事吧。小野寺呆呆地想着:事情不至于发展到这一步的,而且也没有理由非得把乡六郎干掉不可。

“怎么样,你不觉得是这样的吗?”伊藤说,“咱伊藤虽说是在社会部跑新闻,但因为揭露高速公路的贪污案件,还得了个局长奖呢。这次这件事,等我回去非把它弄个水落石出不可,也算是对乡六郎的一个安慰吧……”

“我总觉得不像是这回事。”小野寺嘀咕着。

“不是?那,你认为他是自杀的喽。”

“也没那么简单……”

“又不是自杀,又非他杀。那,到底是什么呢?”

“我认为是死于意外事故……”

说完这句话,小野寺突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他在当地所听到的关于乡六郎的死的情形,清晰地浮现在眼前。7月22日半夜,确切地说,是23日凌晨二时,乡六郎没有向任何人打招呼,就突然溜出了滨松的饭店。饭店的门童目睹了他乘上出租车之前的整个过程。据后来找到的出租车司机称,他把乡六郎载到了紧挨着佐久间水库前的山路旁边。三天后,在天龙川上游,即距离佐久间水库数公里的下游发现了漂浮的尸体,且头部有裂伤。那份扑朔迷离的潦草遗书是在旅馆里发现的……过去,乡六郎一直有个习惯,当他集中精力开始思考问题时,不论白天黑夜,总是迫不及待地,不是跑向研究室,就是把朋友捅醒。看来,这次无疑是发生了使他在深更半夜兴奋起来的事情,以至在那样的夜深人静之时,还要大老远赶到天龙川的上游去。很可能是他顺着天龙川发现了什么,或是推测天龙川上游有情况而前往观察,拂晓前来到佐久间水库附近。他没有直接赶往目的地,而是在到水库之前把出租车打发走了。然后,下到溪谷,打算看个究竟。拂晓前天色微亮,他不小心被落满露水的野草或什么东西绊倒而坠落下去……事情的经过无疑就是这样。那么,又是什么事情促使他非得深更半夜赶往佐久间水库的呢?

隔壁房间弹起了三弦琴。风突然停了,气温骤然上升。

“小野寺先生在这儿吗?”女招待员从正厅探头喊道,“东京打来了电话。”

小野寺回过神来,从栏杆处起身走出房间来到收银台,拿起了电话听筒。

“是小野寺君吗?我是幸长。”对方说,“有件非常紧急的事要同你面谈,明天能回到东京吗?”

“我是这么打算的……”小野寺答道,“如果急的话,明早我坐新干线回去。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