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一卷书来照日月(第3/4页)

“别慌,严先生何必焦急,现在天黑了,总不成连夜赶回去?那时,城门也关了,来来,就在府中住上一夜就可。”方信挽留着地说着。

严敏正想看看府中虚实,稍微推辞,就也受了,方信露出喜悦的神色,就立刻命人整治酒席,并且又笑地说着:“离宴还有些时光,不如我们就在亭前喝茶,如何,而且,还有两位,也一起见见面?”

“煮茶论诗,一大快也,敢不从命?”严敏欣然应着。

当下,二人就穿堂过室,向后花园走去,就到了一处湖泊,这人工湖泊,有五亩见方,绕池遍栽各色树木,又有走廊其上,中间设有一亭,亭皆用原木。

这时,夕阳还在,竹林、卧石、假山之类,淋浴在阳光中,尽得自然之意,在亭中,已经有两人,上有一小几,一个童子正就着红泥小炉烹茶。

从走廊而过,又见走廊两侧尽是爬藤,又有小花点缀在其中,真是香气暗流。

到了亭中,就见二人起身拱手为礼,方信就笑地说着:“严先生,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邹利兴,从江府治下三春县教谕。”

“这是本家府之内的教席白留,恩,两位,这是鲁侯府的严先生!”

这两人,严敏都是知道。

首先是邹利兴,上次考进士失败,就去补了三春县教谕。

三春县教谕是正九品,大楚立学,县级就有学官,教谕管理县中学子的学习,也是童生考试的主持,从属礼部。

邹利兴是举人,一府之中,少者六七县,多者十数县,因此补上这九品县教谕并不难,这人教导学生细致,诚恳认真,这几年暗中评价不错,可惜的是学官不易升迁,要想升上一品到府中当正七品府学正,没有二十年,不用想了,这是谁也没有办法的事情。

至于白留,今年三十四岁,李睿没有发家前的邻居,和李睿关系不错,半师半友,却一直没有中得秀才,李睿因此记得他的恩情,自中举之后就开始照顾,现在挂着李睿长子李凝文的启蒙师傅的名义,而受礼遇,但是今年秀才郡试,很有希望,不但是他文章火候考取秀才已经足够,而且也是受了李府的恩泽的原因。

这些人事,都有记录档案,严敏是从江府主持人,自然知道,李睿这人,直到现在,对君忠,对母孝,对师恭,对同僚友,对属下威而仁,对友义,竟然是知行合一,找不出半点毛病来,真要,也就是遣仆经商,稍有爱财之嫌。

当下,人人见礼,四人就各自坐下,这时,早有童子煮茶完毕,端上茶来,严敏端起细细品评,只觉入口虽有清香,但是火候礼节,到底不及鲁府——说的也是,要真贵族,处处细节都见奢侈学问,非三代以上不可。

当下诸人,迎着池塘清风,就着水气,一时间大爽,淡淡的茶香飘荡在空间中,再论得诗文,连严敏都一时间有些恍惚,竟似尘念消沉,不过,他立刻醒了过来,就听见邹利兴说着:“当日,李兄中进士,我还有些不服气,现在读了这本仁礼之论,却再也难兴嫉妒之情了,真是闻君一言,胜读十年书啊!”

“是啊,读来感慨不己,大人叫我授其子,我私下却经常冷汗而出,惟恐误人子弟,那就真正是罪过了。”白留一身儒衣,说着,他这几年,生活改善了,但是格局反而没有当年苦读时大了,这也是一得一失。

邹利兴又说着:“听严先生说,那就不必再去买下印书坊了?”

“印书坊还是有买的,不过既然侯爷愿印一万,我就印上一千好了。”方信淡淡地笑地说着,其实这本仁礼之论,还不能说是开大道,只是穷尽了“仁”“礼”二字,并且进行辨证,指明这两者,一阴一阳,不可分离,若是分离,就非儒家圣贤正统之说。

而且,方信着重提出,人就要先立人道根基,对天地鬼神,先不论,这不是狭窄,反而是方信纯粹道统,扎实根基之说,毕竟天地人,任何一个都有莫测之道,一下子想全部包容,只是博而不精,反而误了大道,折了根基,所以仁礼之说中,不论天地人,只道一个“善之所向,人生无悔”。

“天地之气,集散无常,流转百域,然持人道居其间,俯仰之间,天地苍茫,人事转眼已为陈迹,不能不以之兴其敬畏,然死生虽可言大,功业虽有沉浮,持道而行,终其九死其犹未悔,尚不足让君子畏也!”——这句话实是得了“无悔”,就得了人道之最高之意。

意思就是,世界之大,万物之多,社会之宏大,一人就如渺小的尘土,那我们推行善道正道,肯定会遇到困难,又怎么样来对待这个问题呢?

回答,也就是无论遇到什么,无论功业有没有成,都是九死而不悔,这就是人道积极上进的最大原动力,也是所谓的浩然正气的本质,至大至刚,充满宇宙,等于开出了儒家真正修炼上的入手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