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翠丝 真实身份

文件夹中母亲的日志只剩下十几篇,而这些日志也没能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一切,反倒平添了更多的疑惑。余下的日志不只表露了母亲的思绪和情感,还都写给一个人。

亲爱的大卫:

曾经在我眼中,你不像上级,更像是朋友,可现在看来我错了。

你难道以为,我到了这个城市,定会孑然一身、孤独终老吗?以为我不会跟任何人有情感联系吗?以为我不会自己做出任何选择吗?

在没有一个人情愿来这里时,我自告奋勇站出来,抛开过去的一切。你应该感谢我,而不是责怪我放弃使命。我得把这些说明白:我会选择无私派,会成家,可我不会因为这些就忘掉自己来这里的初衷。我有权过自己的生活,过我选择的人生,而不是你或基因局给我选择的人生。你应该懂得——懂得我在目睹、经历了那么多可怕的事情之后会觉得这样一种生活是多么的吸引人。

说真心话,我觉得你在乎的并不是我选择了另一个派别,你只是在吃醋。你若再想从我这边得到最新消息,最好就你的怀疑向我道歉,否则我就不会再给你发消息了,更不会到城市外去看你。决定权全在你。

——娜塔莉

不知她口中关于大卫的话是不是真的,这想法让我觉得很别扭。大卫真会吃父亲的醋?那他现在是否仍在吃醋?我只能从母亲的观点里了解他们之间的关系,而母亲的话恐怕算不上了解这个问题最准确的信息源。

从后面的日志中我能读出,随着离开她曾经生活的“边界地带”时间越久,她的语言就变得越有涵养,对事情的反应也变得更温和,她在渐渐成长。

我看了看下一篇日志的日期,距上篇差不多已有几个月的时间,可它并不像其他那些一样是写给大卫的。语气也不同了,不再亲近,变得直截了当。

我又敲了敲屏幕,一篇篇翻着日志,敲了十下,才又看到母亲写给大卫的信,而日期已是整整两年之后。

亲爱的大卫:你的来信已收到,你不能再接收我的信息我理解。我尊重你的决定,不过我还是会想念你的。祝幸福安康。——娜塔莉我滑动屏幕,日志再无更新。文件夹里的最后一篇文档是母亲的死亡证明,原因是躯干多处枪伤。我情不自禁地前后摇晃着,努力想把她瘫软在地的画面从脑海中抹掉。心中百般不愿,我不愿想起母亲的离世,只想寻出更多有关母亲和父亲以及母亲和大卫之间的故事,只想分神,不去想她的生命是如何结束的。

也许我真是太渴望获得新信息,太渴望做点什么,那天上午晚些时候,我跟佐伊去了控制室。她跟控制室主任提起跟大卫开的一个会,我毅然决然地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子,一点也不想看屏幕上的场景,我怕只要瞟上一眼,我就会沉浸在那个世界中无法自拔,因为现在这个世界我怎么也适应不了。

佐伊快要说完时,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不禁抬起头,看了一眼挂在桌子上方的大屏幕。伊芙琳坐在床上,双手抚着床头柜上的什么东西,我走近一些去看她抚着的到底是什么。坐在桌子前的女子说道:“这是监控伊芙琳的摄像头,我们全天候监视着她。”

“能听到声音吗?”

“把音量调大就行,不过我们一般都调至静音。一直听那么多杂七杂八的谈话会很烦。”

我点头道:“那她在摸什么呀?”

“雕塑吧,搞不清楚,不过她经常盯着那雕塑。”她耸耸肩道。

我定睛一看,认出了那尊雕塑。当时我在博学派总部差点被处决,回来后,我在托比亚斯的卧室里睡了一觉,这雕塑便放在他卧室中,它是用蓝色玻璃制成的,形状抽象,像倾泻而下的流水瞬间凝固住了。

我用指尖掠过下巴,在记忆中搜索着。他曾说那尊雕塑是小时候伊芙琳送给他的礼物,她还让他藏好,千万不要让他父亲发现,他太过遵循无私派规则的父亲绝不会允许他拥有这样好看却没什么实际用处的东西。我当时没有多想,不过她既然专门把雕塑从无私派带到博学派总部,还摆在床头柜上,这东西对她来说就一定有什么意义。也许这是她反抗派别制度的见证吧。

屏幕上的伊芙琳一手托着下巴,凝神盯着雕塑看了一会儿,接着站起身抖了抖手,走出了屋子。

错了,雕塑并不是她反抗的象征,而是代表托比亚斯。我这才猛然意识到,托比亚斯跟着我们离开了那个城市,他不仅仅是违逆领导之命的反叛者,更是一个抛弃亲生母亲的儿子。而她正在哀悼她的失去。

可他有没有心痛呢?尽管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一直很紧张,可母子之间至亲的血缘从没真正断掉,也不可能断掉。佐伊拍了拍我的肩头:“你有事要问我?”我点点头,不再去看屏幕。在那张照片中,佐伊尚年幼,可她毕竟在那里,应该知道一些内情。我本想去问大卫,但他是基因局领导,想找他并不容易。“我想了解一下父母的事情。我最近在读我母亲的日志,很好奇他们俩究竟怎么认识的,又为什么一同选择了无私派。”佐伊慢悠悠地点点头:“我把我知道的悉数讲给你听吧。能不能跟我去实验室一趟?我得给马修捎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