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浸渍(第10/10页)
鉴于此种状况,面对大本营混乱的景象,我的态度才可能保持相对平静。勘测员把帐篷砍成了一条条飘悬的破布。前期勘探队留下的科学数据都被焚毁,我仍能看到其焦黑的碎片点缀于木柴的灰烬之间。无法带在身上的武器,都被她分拆成细小的零件,四散抛撒在营地里,仿佛向我发起挑战。倒空的食物罐头扔得满地都是,好似一张张洞开的嘴。我不在时,勘测员成了疯狂的连环杀手,专门谋杀无生命的静物。
在她的帐篷里,她的日记本躺在残破的床上,就像是诱饵,四周围绕着一堆散乱的地图,有些已陈旧泛黄。但日记本是空白的。有那么几次,我曾看到她离大家远远的在“写”日记,其实那只是装模作样。她根本没打算让心理学家和其他人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我发现我尊重她的这种意愿。
然而,她还是在床边的一张纸上留下一句简洁有力的遗言:“人类学家企图复活,但我解决了她。”这或许能解释她的敌意。她要么是疯了,要么是太过理智。我仔细查看那些地图,但它们不是X区域的。她在地图上写下各种内容,似与个人回忆有关。最后,我意识到这些一定是她去过或者居住过的地方。她试图从过往的记忆中寻找能够支撑现时的支柱,无论那有多徒劳。我无法指责她的这一行为。
我一边在大本营的废墟中继续搜寻,一边评估形势。我找到几罐被她忽略的食品。她也漏掉了一些饮用水,因为我总是会在睡袋里藏上几瓶。我的样本虽然都丢失了——我猜是她在沿着小径去伏击现场的时候,扔进了黑沼泽里——但这一举动并无任何效用。我把测量与观察结果都记录在背包里的一个小本子上。我会怀念功能更强的大显微镜,但背包里那一架也够用了。食物足够支撑两个礼拜,因为我吃得不多。水还能比这再多上三四天,而且我可以烧煮开水。火柴够我用一个月,但就算没有了,我也具备生火的技能。灯塔中还有更多物资等着我,起码心理学家的背包还在。
我看到勘测员在营地后面的旧墓地里添加了一座空坟,新挖出的泥土堆在一旁——地上插着一支简单的十字架,由掉落的树枝搭成。这是准备埋葬我还是人类学家?或者两人一起?我可不想永远躺在人类学家边上。
后来,等到稍事清理,我莫名地大笑起来,直到疼得弯下了腰。忽然间,我回想起丈夫从边界返回的那晚。我清晰地记得,晚饭后洗碗的时候,我一边擦去意大利面和鸡肉的碎屑,一边疑惑地寻思,如此平淡无奇的行为怎么会与他的神秘重现同时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