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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姆点头道:“并且遇到了许多无法理解的事。”

“是啊,”让叹了口气,“是啊。我该从何说起?怎样开始?还是从我自己的事讲起吧……我积累了太多罪业,现在已经没法获得新的身体了。”

“什么?”

“你没听错,我说的就是罪业。咱们的老宗教不仅仅是唯一的宗教——它是天启的、强制的,还有着吓人的可实证性。不过,当你想起最后这点时,当心声音可别太大。大约十二年前,议会授权对需要新身体的人使用心理探针。那正是在推进主义者和神权主义者分裂之后,当时,神圣联盟把支持推进主义的那些搞技术的小伙子们全都排挤出去,跟着不断施加压力。最简单的解决方法无疑是活到问题自动消失的时候。神庙那伙人于是跟肉体贩子做了笔交易,顾客的脑子全都必须接受扫描,推进主义者被拒之门外,或者……嗯……就那么简单。现在已经没有多少推进主义者了。但那才不过是开了个头。那帮神明很快意识到,这里头蕴藏着巨大的力量。大脑扫描成了获取新身体的必要程序。他们检查你的过去,掂量你的业力,然后决定你将获得怎样的生命。这可是维护种姓系统、保证神权统治的绝佳方式。顺便说一句,在这件事上,咱们的老相识们几乎个个泥足深陷。”

“神啊!”

“应该说诸神啊,”让纠正道,“凭着法力和神性,他们一直被看作神灵,可现在已经变成正经八百的神了。还有,如果哪一个原祖准备这会儿走进业报大厅,最好先他妈想想清楚,自己究竟是想马上变成神,还是想被人架到柴火堆上烧死。”

“你约了什么时候去业报大厅?”让最后问。

“明天,”萨姆道,“明天下午……那你为什么还能在这儿晃悠?你可没有头戴光环、手握闪电。”

“因为我还算有两个朋友,他们都建议我继续活下去——安安静静地活下去——别去碰那根探针。我真心诚意地接受了他们明智的意见,这才得以继续修我的船帆,时不时还能在小酒馆里闹个天翻地覆。否则——”他抬起一只满是老茧的手,打个响指,“否则,不是真正的死亡,就是一具长满癌细胞的身体。当然,他们也许会让我尝尝鲜,享受一只被阉割的野水牛的生活乐趣,再或者……”

“一只狗?”萨姆问。

“正是。”

让倒出两杯酒,酒浆飞溅,打破了沉默。

“谢谢。”

“为了地狱之火,干杯。”他把酒瓶放回工作台上。

“我可还空着肚子呢……这是你自己酿的?”

“唔。隔壁房间有台蒸馏器。”

“我猜我该祝贺你。就算我有些罪业,这东西一下肚也该完全消除了。”

“罪业的定义是,任何不讨咱们的神灵朋友喜欢的东西。”

“你有什么让他们不喜欢的?”

“我想把机器传给我们在这个星球上的后代,被议会否决后,我也就放弃了,希望他们会忘掉这件事。推进主义已经被彻底镇压,在我的有生之年绝不可能卷土重来。实在可惜。我真想重新扬帆启航,驶向另一条地平线。或者再次驾驶飞船……”

“推进主义的态度倒也罢了,这种无形的东西探针也能探测到?有那么灵敏吗?”

“探针,”让答道,“能探测出十一年前的昨天,你在早晨吃了些什么,还知道那天早上,你一边哼着安道尔的国歌一边刮胡子时,割破了什么地方。”

“我们离开……家的时候,这东西还处在试验阶段,”萨姆道,“我们带来的那两台不过是初级的脑波解读器。是什么时候取得突破的?”

“听着,我的乡巴佬兄弟,”让说道,“还记得那个叫阎摩的小子吗?第三代人,鼻涕流个不停,谁也不知道他父母是谁。那孩子总在捣鼓发电机,有一天其中一个爆炸了,他烧伤得很厉害,于是在十六岁那年就获得了自己的第二具身体——一具五十多岁的身体。他喜欢武器,会麻醉任何一种能动的东西,然后把它解剖掉,因为沉迷于这种事,所以被我们称作死神。你还记得他吗?”

“是的,我记得。他还活着吗?”

“你愿意说‘活’也可以。他现在是死神——不是绰号,而是正式的头衔。他在大约四十年前完善了探针,不过神权主义者直到最近才拿出来。听说他还发明了些别的小玩意儿来为诸神服务……例如一种机械眼镜蛇,当它竖起头,露出毒牙的时候,可以纪录下一里之外某人的脑造影照片。然后它就能把这个人从人群中找出来,无论他是否更换过身体。据我所知,它的毒液至今还没有解药。四秒钟,如此而已……还有火杖,听说阿耆尼大人曾站在海岸上挥舞火杖,结果在三个月亮的表面都留下了痕迹。现在他似乎正在为湿婆大人研制一座喷气推动的神像……诸如此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