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

“砰砰砰”三声脆亮的枪响,十余丈外的三个玻璃瓶几乎同时被打得碎片横飞!

演练场上,任东燕缓缓放下掌中驳壳枪,回转身来,向站在她背后的任东虎看去,嫣然笑道:“大哥你看,我以前的飞镖射得准;现在我没练几天,这手枪也打得不差!”

“那还用说,我的妹子肯定是顶呱呱的呀!只要是动手动脚的功夫,哪有你学不会、学不精的?”任东虎爽朗而笑,“对了,你练成了‘神枪手’,才能在护盐队里真正镇得住那些手下!”

任东燕摸了摸自己腰间的镖袋:“我还是觉得耍飞镖便当一些:又顺手,又没声响,又轻重得宜!”

任东虎走近前来,含笑问她:“怎么样?天成没欺负你吧?”

“天成对我好极了,哪会欺负我?”任东燕一提到黎天成,从眼到嘴都淌得出甜意来,“他最近也在大伙儿面前摆亮了我俩的关系,我高兴得很。大哥,其实你倒是该为我找个嫂子了!”

“这你不用为我操心。”任东虎拍了拍手掌,“等哪一天我吃了你和天成的喜糖,第二天我就给你带个嫂子回来!”

任东燕忽又想起了什么,问任东虎道:“对了,大哥,你在军统站那边过得还如意不?韦定坤他们待你还好吧?”

一谈到这些话题,任东虎的脸上便阴云密布,不禁幽幽一叹:“怎样算好?怎么算不好?每个月百十块船洋的薪水领着,好像也蛮不错。不过,我任东虎哪是为了这几个钱才‘反正从良’的!我本想跟了军统局会多杀几个鬼子,多立几桩战功,没想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

“怎么一回事儿?”任东燕目光莹莹地看着他。

任东虎叹道:“韦定坤、胥才荣他们现在做的事儿和先前的冉庆标、牟宝权他们没什么两样,甚至还变本加厉!”

“看来那些传言是真的了—有传言说,韦定坤、胥才荣他们到处借着我们天虎帮的运船、码头、仓库倒卖走私、牟取暴利,打着的却还是‘抗日救国’的幌子!”任东燕深深点头,“原来韦定坤、胥才荣当初把冉庆标、牟宝权打翻下去,其实就是为了在今天能够完全取代他们徇私枉法!天成说得对:靠军统局来赶武德励进会,不过是‘前门驱狼、后门进虎’!”

“好了,这些话你可莫要对外边不相干的人乱说。”任东虎一摆手止住了她,“依我看,韦定坤、胥才荣他们只会比冉庆标、牟宝权更狠更辣!你也要提醒天成,对他们务必加倍小心。”

“大哥,既然如此,那你还跟着韦定坤他们瞎搅和什么?倒不如马上退身出来,还是做咱们坦坦荡荡、干干净净、自自在在的‘清水袍哥’多好!”

任东虎苦笑而道:“做事情哪能像你这么风急火燎的?你大哥我若要全身退出,也须得分几步走才行嘛!操之过急,难免会引来韦定坤他们挟恨报复的!”

“谁?谁敢对大哥你起坏心?我带天虎帮的弟兄们去铲了他!”任东燕一听,顿时柳眉倒竖,怒叱而出。

“你放心—我留了‘底牌’在咱爹妈的灵位下面放着哪!”任东虎急忙安抚着她,“若是我稍稍有个闪失,你就拿去交给天成,他一定知道该当如何处理的。”

任东燕伸手按住了他的嘴,娇嗔道:“大哥你莫说这些‘破口话’!你绝不会有任何闪失的!”

雷杰办公室的房门一下被推开,胥才荣打着酒嗝,满脸通红,用细竹签剔着牙缝,一步一挺地直闯而入,显然刚刚是从哪个酒馆吃饱喝足后过来的。

他看了看雷杰面前办公桌上那只封好的皮箱,大咧咧地问道:“小雷,这就是你今天给韦副站长预备下的钱款?遵他老人家的旨意,我来代他领走了。”

“慢着。”雷杰皱紧了眉头,用右手按住那只皮箱,严肃道,“老胥,有些话我本想等韦副站长今天过来当面给他谈的。你们上一次从建设科挪走的那一万块银圆还没交回来哪,今天怎么又拿走这么多?这可是教育科最后留给全县师生的‘战时伙食补贴费’,我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扯过来的。”

“雷秘书,韦副站长说了,我们在当下要抓住机会‘以钱生钱、以少赚多’—上一次挪去的那一万块银圆已经为军统站赚了七千多块银圆!”胥才荣把手掌张开来,扳起七根手指在他眼前一晃,“但韦副站长又把它们全部投进去‘再循环再生利’了!等到这一波行情过了,韦副站长自然会把本金返还给你的。”

“老胥,这怎么得行呢?这些钱毕竟是挪用,而不是占用!韦副站长短期拿去周转一下可以,长期拿去投资就恼火了!”雷杰还是紧紧按着那只皮箱不放,“这几天我因为挪用公款已经在县政府这边犯了众怒!毕竟牟宝权当年都不敢这么大面积地挪用公款……你们总要让我在这里站得稳脚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