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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才荣一听,诧异地看向韦定坤。

韦定坤嚼碎了一颗盐煮花生,也笑得十分温和:“我们军统局种好了桃树,你们中统局这么快就来摘桃子了?”

黎天成毫不畏忌,迎向他坦然笑道:“韦副站长,瞧你这话说得……都是为党国效力,何必再分彼此?你位高权重,还会看上区区县级警察局局长之职?”

“话不是你那么说。为了更有效地对付潜入忠县的敌特日谍,我必须暂时兼任忠县警察局局长。”韦定坤手一扬,把一份电报纸丢在了桌面上,“你看,这是军统局戴副局长直接和四川省政府王缵绪主席协商的结果:由我出任忠县警察局代理局长。根据国民政府有关地方自治的条令,省级政府在特殊形势下是可以直接任命下级政府科局负责人职务的。你们,来晚了。”

吴井然听罢,看到韦定坤如此张扬的姿态,不禁愤然作色,正欲发话。黎天成瞧见,却将他衣角暗暗一拉,丢了一个眼色。吴井然只得气鼓鼓地忍住了。

黎天成笑脸依旧地说道:“韦副站长,究竟是中央组织部的任命书管用,还是四川省政府的一纸通知管用,我相信你心底比谁都清楚。今天我不和你在这个问题上争执。但忠县警察局的内外业务,我们中统局从今天起必须介入。你要知道:党权永远是高于政权的。”

“别给我说那些虚的。凡事有个先来后到。谁叫四川省先任命了我为警察局代理局长呢?你们该找四川省政府扯皮去啊!”韦定坤斜扫了黎天成一眼,阴寒而又凌厉,“其实,我知道你们中央组织部、中统局这么火急火燎跑来抢夺警察局的局长之权,究竟是为了什么。”

听了这些话,黎天成面无异容,只是沉吟未答。

吴井然眼眶里的火星儿都快炸出来了。

胥才荣急忙转身朝门外走去,“各位长官,我……我去外边给你们倒几杯热茶来。”

韦定坤丢了一颗花生米在嘴里,狠狠地嚼着,紧盯住了黎天成。半晌,他拖长了音调,冷冷道:“涂井盐厂本有我党的党分部组织存在,而且还被中央党部授牌为‘全国党建示范基地’,但为何隐隐有异党分子的活动?”

说着,他把一卷材料“啪”地甩在黎天成面前:“这就是你们涂井盐厂爆发的《新华日报》赤化事件!其实,不仅是冉庆标他们注意到了异党分子的异动,我们军统局的地下行动人员也早已盯住了这一切。可是,小黎同志,你这位县党部的书记长、中统局驻忠县甲级特派员,却在干什么?这算不算你的失察失职?”

面对他的刀刀紧逼,黎天成淡淡一笑:“我是不是失察失职,恐怕不是由你一个人说了算。你排斥党部介入事件调查,恐怕才有越职滥权之咎呢。”

韦定坤听着,心念暗动:没料到黎天成已被自己逼到如此绝境,他居然还能“顺手牵羊”给自己反击一刀!不愧是中央党部出来的政争老手!他脸肉一横,使出了一记“撒手锏”:“我排斥党部?小黎同志,我告诉你:这两天四川省党部沙秘书都快把我的电话打爆了,他们也是党部,也想介入这一事件啊。可我韦某人还分得清‘此党部’和‘彼党部’的,一直顶着没放手。你还要我怎么配合你们党部?实话说,陈果夫不是好东西,但陈公博更不是好东西。我韦某人算是对得起你这边的党部了!”

黎天成只得退让了一步:“这个……韦副站长深明大义,晚辈们确是佩服。但此案涉及防共事宜,非常敏感,请韦副站长与我们党部合办共理,如何?”

“小黎同志,正所谓‘事有所归,职有所专’。”韦定坤将右掌一抬,“方远照这桩事件,我们军统局已经先行入手了,你们中统局就暂时歇一歇吧。”

他的话讲得如此决绝,连吴井然都听不下去了。吴井然一甩右手,向黎天成喊道:“书记长,不要和他浪费时间了。我们走!”

“等一下。”黎天成想了又想,还是觉得有必要给韦定坤事先埋下一个伏笔以备后用,就郑重言道,“韦副站长,既然你不愿党部介入,我也不想再争什么,免得你误以为我们想和你抢功。但临别之际,我以县党部负责人的身份提醒你一下:马望龙处长曾经代表高层讲过:‘我们打狗也得看主人。’—共产党背后站着苏俄,而苏俄目前正是我们抗日图存的最大外援啊。”

韦定坤又捏起了一颗盐煮花生米,慢慢地剥着壳儿,幽幽讲道:“不错,苏俄虽是我们目前的最大外援,但他们为什么如此用心帮助我们抵抗日寇?他们这可不是在讲什么‘国际道义’!他们对我国民政府原本就一直是十分敌视的。苏俄现在帮助我们,是为了让我们替他们挡住日寇的疯狂侵略!谁都知道,日寇侵吞了整个中国之后,下一步必然是进攻苏俄!这就是我们古人所讲的‘唇亡齿寒’。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苏俄也是不敢和我们彻底翻脸的。只要不损害苏俄的根本利益,我们对中国共产党使出一些招数,他们也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我们对共产党在地方上的异动分子,完全是该抓就抓、该杀就杀,绝不能缚手缚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