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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懂:玩政治要讲究合纵连横、抱团对敌。现在,朱家骅的‘清流派’十分得势、到处插手:孔部长也只有和陈果夫、陈立夫联手合作才能抵住朱派势力的渗透。所以,孔部长一直指示我们要和中央组织部、中统局的人搞好关系,所以,我才会始终力挺他黎天成。”

欧野禾若有所悟地微微颔首:“这么说来,到底还是你们蒋总裁最高明:故意把自己的手下划分为几个派系,再让彼此间互相牵绊、互相制衡,哪一派也不能一枝独秀,只有他一个人可以高高在上、统揽全局。翻云覆雨、天旋地转,全在他一掌之间。”

马望龙深深叹道:“是啊!总裁当然是旷代枭雄,除了共产党的毛泽东,全中国没一个人是他的对手!”

他话音未落,客厅里的电话铃声骤响。欧野禾替他拿起话筒,款款送到了他的耳畔。

沙克礼的声音从里边传了出来:“马处,还在忠县忙吗?”

马望龙这个处长是从财政部“空降”到四川省盐务局的,所以他其实比省级盐务局的其他处长都要高一个级别。沙克礼自然也不敢像对待其他处长一样对待他,所以总会恭敬有加地尊称他一句“马处”。

“呵呵呵,马某再忙也要恭候着你沙克礼老弟到忠县来参加盐厂的井祖公祭大会啊!”

“哪里哪里!我到忠县来是向你取经学习才是!”沙克礼说到此处,忽然压低了话声,“不过,我听说你们盐厂公署的职权居然还被盐厂党分部夺了?你呀,就是太儒雅了,对这些CC系分子不能太客气了。”

马望龙听他话语中隐含挑拨离间之意,不好明说,便一味地装傻:“沙秘书,你懂的,我只是一个临时的代理厂长,而他却是一个长期任职的书记长。”

沙克礼的话一下变得又冷又硬:“他的书记长当得长期不长期,也不会由他说了算。”

马望龙呼吸一滞,沉默下来,不好接话。

沙克礼在电话筒那边半阴半阳地说了起来:“马处,我们省党部近来可能会对忠县党部采取严重措施—因为,他们可能在党务防共工作方面存在重大失误。我奉陈主任之命,事先和你打一下招呼,免得马处到时候站错了位置、发错了声音。”

马望龙一对眼珠飞快地转动着,掌中的“灵明石蛋”却定住了。他哈哈一笑:“沙秘书,瞧你说的—我们是政务系统的人,和你们党务系统的人是‘井水’和‘河水’的关系。你这番话对我来讲,实在是有些多余了。”

“嗯—马处,你能明白该在‘井水’待的就只能待在‘井水’。不然,别的什么‘水’一震荡起来,会湿了衣服,不好看的。欧野禾小姐在你那里玩得尽兴吧?代我向她问一声好。”沙克礼讲完,就径自放下了电话。

马望龙紧紧地捏着掌心里的“灵明石蛋”,心底急速地思忖着:沙克礼是准备和黎天成“斗法”了?他这是向自己敲山震虎,企图逼迫自己中立于外!但自己可能在这重大关头置身事外中立不动吗?毕竟,黎天成所属的CC系和自己所属的孔家系,从根子上都是蒋家系的人。而沙克礼、陈公博之流却是与蒋家系几乎不共戴天的汪家系!他现在,只能选择暗助黎天成。

欧野禾在一旁察言观色,试探着问道:“沙秘书是在和你谈黎天成的事儿?”

马望龙又在掌心里转起了“灵明石蛋”,惊疑莫名地讲道:“这个沙克礼,是不是吃错什么药了,怎么和黎天成杠上了呢?黎天成岂是泛泛之辈?他背后站着陈果夫、陈立夫,又打着‘维护盐厂党产’的幌子,处事是何等的圆融老到,连牟宝权、冉庆标、田广培等‘老狐狸’都被他收拾得老实起来,他沙克礼还能讨得了什么好处?我觉着他真是发昏了。”

欧野禾美目流盼,话中带话地展开了挑拨:“老马啊!你也别一味地替别人当‘炮灰’了!这个黎天成的手段是很厉害,但他内心也不老实—当着你的面对我是目不斜视、一本正经;背着你的时候,他却对我是摸手摸脚,还给我写字条约宾馆。”

马望龙神情一僵,脸色顿时隐隐变青:“真的?他不会这么没规矩吧?那个钟记、那个任小姐,还不够填饱他的胃口?”

“哎呀!我会骗你吗?”欧野禾拿手绢打了一下马望龙的肩头,“对他这种不老实的家伙,你莫要那么帮实心忙!”

马望龙的目光停在了那方“天玺”上面,幽幽一叹:“算了。反正你在这里也待不了多久,井祖公祭大会一开完你就可以走了。谁叫你这么漂亮呢?先忍过他这段时间再说吧!”

他心里却暗暗想道:自己已经是和黎天成同在一条船上了,纵有这些小小不快,但不帮他肯定是不行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