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德战争的爆发和拉兹沃夫大屠杀(第3/4页)

在回程的路上,拿着木棍和铁棒的波兰青年围绕着已经精疲力尽、奄奄一息的犹太人,又给了他们一顿痛打。其中一个犹太人发出了抗议,拒不从命,并威胁、诅咒他们,说他们会因此被拘捕。于是波兰人立刻挥棒,把他打到昏迷。夜幕降临之后,这支波兰队伍开始侵扰在家中的犹太人,砸破他们的门窗。他们将犹太人赶出屋子,对他们拳打脚踢,直至他们倒在血泊之中。妇女、儿童,甚至怀抱新生儿的母亲都不能幸免于难。他们时不时就会将犹太人从家中赶到广场上殴打。惨叫声不绝于耳,令人难以承受。波兰男人、女人和儿童围绕在受害者四周,发出嘲笑,而可怜的犹太人则在恶徒的殴打中倒下。波兰人的“狂欢”过后,留下了无数身受重伤、气息奄奄的犹太人。伤亡人数与日俱增。镇上唯一的波兰医生杨·马祖雷克(Jan Mazurek)拒绝向被打的人提供任何医疗援助。

情势日益严峻。犹太人变成了波兰人手中的玩物。德军已经继续行进,他们没有做出任何官方授权,也没有将权力移交给任何人。

唯一有影响力并能下达一些命令的人就是神父,他在天主教徒之间的纷争中斡旋。目前的情势已经不仅仅是“没有人关心犹太人”这么简单了。德方的政治宣传从波兰上层社会开始散播,已经影响了广大群众。宣传说:是时候找那些害死耶稣基督的人算账了,他们用天主教徒的血做犹太逾越节薄饼,他们是世界上所有罪恶的源头,他们就是犹太人,不要再和犹太人玩游戏了,是时候将这些害虫和吸血鬼从波兰大地上彻底清除了。仇恨的种子落进肥沃的土壤,正是天主教的神职人员多年来培育着这土壤。

此刻,野蛮、嗜血的暴民仿佛接受了一项历史赋予的神圣使命——除掉犹太人。占有犹太人财产的欲望比以往更加强烈,无时无刻不在刺激他们贪婪的神经。

由于一个德国人都不在,波兰人掌握了权力。7月6日星期天的中午,邻镇翁索什的许多波兰人都来到了。人们立刻知道,来者已经用水管[?]和小刀凶残地杀害了他们自己镇上的所有犹太人,一个活口也没留下,哪怕是妇女和儿童。恐慌在镇上蔓延开来。人们明白,这是一个象征毁灭的悲剧性讯号。所有犹太人,从小孩到老人,都立即向邻近的田野和森林逃亡。没有任何天主教徒让犹太人到自己家中躲避或是向他们提供帮助。我们一家也逃进了田野,天色变暗后,我们躲进了一片麦地中。下半夜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低微的呼救声。我们尽力隐蔽,因为我们知道,就在附近,有一个犹太生命正掌握在别人的手里。呼声愈发微弱,最终消失。虽然心中有千言万语,但我和家人一句话都没说。不论说什么都无法让我们重振精神,因此沉默似乎是此刻最好的选择。我们很确信,一些犹太人被杀害了。谁杀了他们?波兰凶手,来自地狱的肮脏双手,被杀戮和抢劫的兽性本能侵蚀了的盲目之人,几十年来都在受反动的神职人员灌输种族仇恨的人。为什么要这样?我们做错了什么?这是最令我们痛苦的问题,它不断折磨着我们,但我们无处控诉。我们能和谁说我们是无辜的,说历史对我们是极不公正的?清晨,波兰人四处散播着消息:来自翁索什的杀人犯已经被赶走了,犹太人可以安全地回家了。精疲力竭的犹太人以为消息是真的,于是他们穿过田野,走向镇子,但当他们看到眼前的可怕景象时,他们不禁浑身战栗。

摩西·雷兹内尔(Moses Reznel)[?]及其女儿的尸体(前一天晚上,我们听到的正是他们二人在被杀时发出的呼救声)被拖到了镇子附近,之后被带往了镇广场——之后,正是在这个广场上,他们处决了全镇的犹太人。看到这两个被波兰杀人犯乱棍打死的受害者,所有的波兰人,不论男女老幼,都开始奔跑,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这一幕在旁观者眼中简直是一幕可怖的奇景。在被掩埋之前,那个女孩突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显然,她之前只是被打晕了——但杀人犯们毫不在意,将她和她父亲的尸体一起埋了。

新组建的镇政府由神父、医生、社区前书记斯坦尼斯瓦夫·格日考夫斯基(Stanisław Grzymkowski),以及其他一些颇有名望的波兰人组成。一个犹太代表团被派往镇政府,去请求他们出面阻止镇上那些暴徒的所作所为。但政府官员表示对此他们无能为力,还让这些犹太人去找那些暴徒谈判。后者则说,犹太人应该补偿他们,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放过所有人。犹太人认为这可能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于是开始给沃尔夫·什雷朋[?]送各种各样值钱的东西:瓷器、西装、缝纫机[?]、金银制品等;他们还答应把自己藏起来的牛全都上缴。但这一切都是杀人犯精心策划的一场闹剧,拉兹沃夫的犹太人注定难逃厄运。正如我们之后所知道的,波兰人提前一天就知道犹太人会在何时、如何遭到清洗,但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