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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便你。”武伯英从躺椅上拾起身子,“你走吧,不能时间长。估计抓我的人也快到了,你放心,也请组织放心。我知道的秘密最多,必须软禁我,才能完全封锁消息。没事的,不会有事,最多一个星期。要紧的是不能托关系救我,那样反倒害了我。”

沈兰眼睛潮湿,肯定地点点头,又好好看了前夫一眼。然后转身沿着西厢房雨台,走上麻石华径,路过夹道里的水井时,发现了青石呈露的所在。武伯英跟在后面,送过二道房,一直送到大门。沈兰出门前,用手拨拉了一下划子和摘子,轻声交代:“今后睡觉,一定记得关门,要多加小心。”

武伯英这才想起,昨晚取了酒后,忘了关门。“一定。”

一个多星期后,戴笠被蒋介石叫到临时官邸,穿过庭院,进入总裁宽敞的办公室。蒋介石见他进来,从纸筐里拿出一个文件夹子,扔在办公桌外沿上。

“戴先生,你看看这个。”

戴笠心中不安,和总裁互称先生,这是他的特权。自己开始不在政府军队体系之内,蒋称自己戴先生,自己也为了显示特别和独立,称他蒋先生。但是这两个称呼已经被逐渐取代,蒋叫自己雨农,显得亲近,戴称他总裁,显得尊重。又听见老称呼,戴笠知道总裁已经非常生气,一切都是他给的,他也能剥夺一切。

“是,总裁。”

戴笠站在大办公桌前,拿起文件夹打开,左手托住,右手翻看。夹子里只有两样东西,一张照片,拍摄内容是蒋总裁关于密裁宣侠父的手谕。里面提到了已经失踪的葛寿芝,自己还是第一次见到。另一张是片竹膜薄纸,用炭笔涂抹,拓下了一些文字,正是照片中的手谕。虽然有些模糊,却和照片中的一模一样。戴笠看完合上文件夹,放回刚才位置,总裁已经生气,还是少说多听。

蒋介石拍拍文件夹:“周恩来前几天说,他们已经得到了,我下令密裁宣侠父的确凿证据。”他说着从桌后走了出来,“现在果然拿来了,害怕我说照片是伪造的,还蒙在原件上,拓印了一份,让我不能否认。你说怎么办?”

戴笠垂手直立,垂头不语。

蒋介石看了他片刻,觉得批评已经足够严厉,走到办公桌后坐回椅子,感叹道:“雨农哪,这个证据很确凿啊,不能否认哪!”

戴笠听见称呼表字,知道已经缓和,才敢说话:“也不能承认。”

蒋介石忍住不悦:“葛寿芝在西安失踪,随之家人在重庆失踪,现在他手里的手谕,到了共产党手里,你却让我不要承认?”

戴笠又赶紧立正,恭敬而惭愧:“卑职无能。”

“不是你们无能,而是共产党太狡猾了。”蒋介石替他解围,实际还是批评,“那时武伯英说,葛寿芝一定反叛,投降共产党。你和徐恩曾,都不同意这个说法。现在手谕反馈回来,证明他的判断很准确。”

戴笠点头称是,多嘴道:“徐恩曾同志手下,多是自新分子,对共党存有感情。这些人,最靠不住,脚踩两只船。”

蒋介石伸手制止他倾轧政敌:“事已至此,我只好承认,这件事是我搞的。”

戴笠听言紧张万分,前趋一步道:“总裁万万不可,您身负抗日大业,切不可名誉受损,影响全局。”

蒋介石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原本这件事情,想让你去办的。但是这件事,肯定是要挨骂的。你的骂名,在全国已经无以复加。但是我相信你,别人骂你骂得越狠,我越觉得你人格纯洁。国家危难严重,你还要履更大艰难,创更大光荣。既然葛寿芝请缨,所以就交给了他。谁知他没有办好,要是交给你,断不会办成目前这样的结局。”

戴笠感激不已,真心劝道:“总裁,如果非要给他们一个答复,就把责任全放在卑职身上。我就是干这个的,没有人会怀疑。就当是给我的奖励,只要您知道卑职苦心,赴汤蹈火也毫无犹豫。”

蒋介石意味深长看看他:“责任要是能给你,我已经先给蒋鼎文了。”

戴笠更加感激,佩服得有些悲壮,鞠躬恳求:“领袖!”

蒋介石故意批评:“不是早都给你说过,不要叫我领袖吗?”

“不,您永远是我们的领袖!”戴笠身子躬得更深,不愿抬起。

“好了,不讨论这个了。”蒋介石把椅子朝后推了推,坐得更舒服一些,“我还有事情给你,也是关于这件事的。你再去西安跑一趟,给每个参与此次行动的人,增发奖金。这次事件,军统和中统都死了人,更要把他们的家属安抚好。特别是武伯英,听说他家里和手下,都有人因此死了。对他要特别优抚,可以多给一些钱,免得又出个奖金分配的小事,坏了抗日反共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