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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土匪把崖边的灌木丛踩开一个豁口,两个土匪先把武伯英推了过去,就要行刑。千钧一发之际,林场那边突然传来一声枪响,顺谷传来清晰无比,在高山低谷间回荡。
连长问:“咋着?”
“发啥信号哩。”一个土匪也不太明白。
连长也是这个看法:“就是哩。”
“咋着?”
“等下看,把他俩先绑树上。”
土匪们找了两棵相距不远的树,分别把二人绑结实,坐在草地上等待。过了不久,山下不远传来喊声,来人因为心急上山,跑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声音没有多少气力,却能听清就是两个字——留下!
土匪们站了起来,沿着山路朝下看,被树枝树叶阻隔,什么也看不到。
连长听了出来:“是我爹,他咋来哩?”
老店主终于跑了上来,嘴里还嘟囔着留人,看见两个俘虏好好绑在树上,悬着的心总算落下,终于支撑不住,躺在草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儿子过去问原因,他肺都快跑炸了,摆手不语,只拿眼睛打量武伯英。店主歇过劲来,说发现了新情况,司令要亲自审问,让再押回司令部。几个土匪稍有不满,要杀人的是他,要放人的也是他,大家伙儿被折腾得不轻。店主是连长亲爹,有些老子的威风,骂着催促快走,并让给俘虏松了绑绳。几个土匪不放心,三个人看一个,隔开一段距离,把两人又押下了山。鬼门关里转了一圈,武伯英也觉得侥幸,但不知什么原因,突然由死转活,让那个司令放弃了处死反动派猪猡的决定。
司令站在门口朝山上眺望,看见一行人下山,数了数人头包含两个俘虏,才放下心来转身回屋。这是林场最大的木屋,山上最不缺的就是木头,家具都用原木粗制而成,件件朴拙。两个俘虏被押了进来,司令让其他人都出去,只剩店家父子一人一杆步枪,看管手脚已经自由的囚犯。武伯英看了看,自己的所有物品,都被摆在了桌上,包括手枪和证件。
司令张手朝两张椅子让座:“坐。”
武伯英没动,罗子春也不动,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司令生硬笑了下:“有几句话问你们。答得好,留命一条。答得不好,逃不了一死。”
武伯英不答话,垂下眼皮表示明白所说。
司令严肃道:“鄙人姓孙,实话说,我就是秦岭游击大队,大队长孙洪。”
这个名头果然响亮,武伯英早都听过,传说此人生三头六臂会五甲遁术,所以十年来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在秦岭中成为一个神话。谁料是个普通木匠,武伯英轻笑一声:“原来是你,早都看出来了,你们是共产党的队伍,没想到碰见的是你孙洪。”
“咋看出来,因为伐木锯板?”
“就是,谁见过土匪干苦力,能干苦力就不当土匪了。”
“有眼力。”孙大队长伸手拍拍桌上的证件,“你是干啥的?”
“鄙人姓武,破反专员,证件上都写着。”
“我问你真实身份?!”孙大队长骤然提高了声音。
“就是这。”武伯英坦然作答。
孙大队长犀利地对视了片刻:“你们到商县来,究竟要干啥?”
“这个不方便告诉你。”
“不说,一会儿死了,也就没机会说了。”孙大队长话被截了一下,带着气恼捏起桌上的一枚铜板,举过鼻尖问,“这个是咋来的?”
铜板和木色相近,光线不好,武伯英刚才没看清,这才看清那枚接头铜板,已经到了对方手中。不等武伯英回答,也不等孙大队长续问,店主插话道:“这个是我在整理你随身钱财时发现的,听说党内同志接头,也用这个对暗号。”
罗子春听言好奇地注视铜板。
孙大队长接话道:“对着哩,前年我去陕北学习。就是凭交通员送来的这个东西,和陕北党组织接上了头。我的是三个孔,你这五个,来头不小。”
店主恍然大悟道:“噢,我就说在哪里听过,就是听你说过。”
孙大队长严厉地看了他一眼,店主赶忙闭嘴不言一心端好步枪。他继续把铜板举在指间,看着武伯英等着回答。
武伯英看了一眼,轻描淡写答道:“朋友送的。”
“什么朋友?”
“这个也不方便告诉你。”
孙大队长刚要发作,突然看见罗子春,似乎有所醒悟,冲两个手下摆摆头,把铜板扣在桌面命令道:“把他押出去!”
木屋就剩下了两个人,武伯英看看孙洪,一屁股坐在木凳上,被这趟折腾累坏了。“我是西安的地下党,潜伏在敌人心脏里,已经有些年头了,敌人没识破过我,却被你识破了。”
孙洪听到这句实话,才真正激动起来,绕桌子走了过来,伸手抓住他的双手,使劲握住。“同志,对不住,差一点,把你当特务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