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第6/6页)
蒋宝珍还很激愤:“丢的是命,流的是血,一点钱就打发了!你说值不值?我要是男人,守着老婆孩子,哪里也不去。说这些假话,还不如说几句真的,该嫁人就嫁人,别说把遗孤养大替父报仇,送到前线去不但死了丈夫还要死儿子!”
武伯英没反驳:“去哪里?”
“不知道。”
“我请你去浙江会馆吃饭,算回请,怎么样?”
“不去,没心情。”
到了午饭时,武伯英就在街边找了家馆子果腹。进餐转移了蒋宝珍的怨气,加之血糖升高,心情好了不少。她是个情绪化的人,尽量顺着也就好了,来得快也走得快。吃完午饭,蒋宝珍提出要四处游逛,住院治病憋闷了好几日。武伯英尽着她的性子,陪着逛了一下午,商店购物,寺庙焚香,茶馆喝茶,影院看电影,剧场观话剧。因为蒋宝珍长相出众打扮入时,尽管二人装作一般情侣,体验普通人生活,每到一处还是惹人注目。活动多容易饥饿,午饭不可口吃得少,武伯英再提出到浙江会馆吃晚饭,她欣然答应。他对蒋宝珍的认识更加深刻,有个性却不任性,有脾气却不骄横,自命清高却不孤芳自赏,有经历却还保持着纯真。这样女子很难得,机缘巧合才能生成,武伯英暗中自问,如果她和沈兰同时出现,心中是否也有她的位置。也真难说,那个她早,是己命,这个她迟,也是己命。
目前宣案被洪富娃截止,武伯英只能等待。预计洪富娃不久必然现身,或者活人,或者死人。活人会有一套说辞,可解释宣侠父失踪的一切疑点,就算死人也有用,尽将宣侠父失踪全部揽在身上,不论死活都可以结案。地痞抢自行车,杀了宣侠父,杀了林组长,这是一个可笑的结果。且不论共产党不信,任人都不相信,真要出现这么一个硬七生八的结果,自己必定要查下去。但是目前只能等待,停步不前,等到下落,才能再做区处。不然就是和一切人作对,他也不想造成这个恶果,平缓过渡到下一步深入追查,比什么都好。
二人是很好的谈话对手,话投机,气融洽。经过治疗休养,蒋宝珍的气色和健康人没有区别,对面坐着爱人,眼眸兴奋,神采奕奕。她还在追问武伯英的过去,既关心又感兴趣,他带说不带说的,讲了很多事情。对各式问话,他暗中有一个不太好的总结,问题虽然纷繁杂乱,实质更想弄清沈兰的一切。
蒋宝珍这一问意图就非常明显:“听你说的,沈兰算是个好女人,那你们为啥要离婚,我真的想不出合适原因。”
武伯英神情落寞:“原因很多,不合,冷淡,抛弃,你觉得哪一个合适,就是哪一个。她与我不和,我与她不和,都行。她冷淡我,我冷淡她,都行。她抛弃我,我抛弃她,都行。你没结过婚,不知道夫妻之间,很多事说不明白。”
“正是没结婚,我才想弄明白,免得将来吃亏。”
“那你将来的夫君,可有的罪受了。”
“就是你。”
“就是我?”
“还有谁?”
武伯英装作不好意思,转头去看窗外的雨幕,良久才转回头来,认真说:“我和沈兰关系的破裂,如今仔细回想,都是我的责任。”
“就是,我也觉得责任在你。不会怪的怪别人,会怪的怪自己。我是女人,更能理解沈兰。”
“可是等人明白之时,却总已是难以悔改了。”
“那也好,省得我从她手里夺人。将来我们要是结婚,不许你这样对我。我可不是好说话的,一定会追究你的责任。”
蒋宝珍突然感到羞涩,觉得应该矜持,也转头去看窗外。雨势又有些大了,雨幕中的低矮绿树上,树枝挂着水渍,树叶承着水珠,晶莹剔透。武伯英趁机又认真打量了她一番,这个女子有十足魅力,有时连沈兰也差几分。“是呀,所以我也很慎重,非常认真对待你我之间的事,怕对不起你。”
蒋宝珍听言转过头来,冷笑了一声:“你不是怕我,是怕我叔父。我知道,你们男人最上心的是事业,我们女人不过是点缀。而我这样的女人,牵扯着你的事业成败,最难办是不是?”
武伯英选择了默认,无须多言,想错也好。
二人无言了一会儿,武伯英突然问:“你想见沈兰吗?”
“想。”
“我带你去。”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