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第2/7页)

武伯英非常兴奋,掏出钢笔和礼札,翻过背面准备记录:“你说。”

“有这么严重吗?”

“有,必须记准,才能佐证,为蒋主任解除嫌疑。你冒着严重的高烧,看的严重东西,加深了严重的病情,哪有不严重的。”

蒋宝珍觉得沈兰改嫁,对他真是个不小的解脱,都会肉麻了。“那好,你记吧。我知道很重要,就多看了几遍。生怕多一个字,或者少一个字。实际内容不多,就几个词,全默背了下来。‘与宣谈事’,这四个字后打了个大问号,然后一行两三个词。‘家中,晚饭。和平剧场,看戏。抱朴茶庄,喝茶。批阅,困极,睡。’”

“就这么多?”

“就这么多。”

武伯英捏着草记分析说:“够了,你看。晚饭时,你见过宣侠父,说明他俩在一起。到和平去看戏,如果宣侠父没去,就和蒋主任无关了。就算一起看戏,到抱朴喝茶,如果宣侠父未去,也就无关了。就算这些活动宣侠父都参加了,也不能说明是你叔父密裁他,而是有人借机嫁祸。假如你叔父要密裁宣侠父,就不会带着他招摇过市,又是看戏又是喝茶,这恰恰说明,不是你叔父。”

蒋宝珍非常欣慰:“反正我已经告诉你了,什么结果,也就随你了。”

武伯英把礼单装回裤袋,将钢笔插回衣袋,微微摇头道:“所以要去调查,看在这看戏、喝茶之中,有没有人在秘密监视。据我所知,宣侠父裁判完篮球比赛,就去和你叔父谈话。如今又知道了,在蒋府吃晚饭,然后看戏,然后喝茶,中间没有空闲,绑架只能发生在之后。必定有人一直关注他的行踪,要不然不会计算得这么精巧,一离开就发生绑架。太关注就会有忽略,也就会留下大线索。”

蒋宝珍总要把话题扯到私情上:“我不是幸运,就是不幸。但我愿意冒险,来测试上天安排我遇见你的真意。我看你是沈兰没了希望,拿我来做填补。我可不是你的填补,你也没资格,用我当填补。”

武伯英看似躲避实则诱引:“不是填补,没结束一段,另一段就难开始。不论别的男人是怎样的,我是这样的,他们可以逢场作戏,我却不能。”

“我相信你和沈兰原来很幸福,所以就担心你还旧情不忘。现在好了,百足之虫死而僵,最好不过。”

“幸福?世道不好,一切都会被影响。不知你想过没有,你家里,你叔父,他们反对的话呢?”

“我最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只要认准了,就算别人反对,也无济于事。我叔父,我也知道他,官越大,胆越小。他还不是想用我联姻高官,把根基盘大盘牢,要不然怎么会如同己出。古时候和亲,嫁出去的公主,实际都是郡主。”

“你不要把蒋主任想得太坏。”

“哼,你把坏事朝他身上推,反倒来劝我。”

“我给你说过,我是在替他解脱。”

“唉,我也管不了那么多,谁知道呢。”

刘天章突然推门闯了进来,看见他俩正笑意盈盈,觉得冒失连忙要退出去。武伯英却问:“刘主任,有什么事吗?”

刘天章笑笑:“没事,没事。”

蒋宝珍只对着武伯英说话,根本不在意刘天章。“你去吧,我累了,歇一下。”

蒋宝珍说着,变侧靠为正靠,闭上眼睛。武伯英无声起身,跟着等在门口的刘天章,走了出去。武伯英穿过厢房间洒下的一道日光,把他让进了西厢房。西厢房门内有两个人在整理柳枝,去梢留本,准备插在新坟上。刘天章跟着他,跨过地上的各种物事,几坛烧酒,几筐瓷器,一直走到棋桌边坐下。

刘天章声音很轻,武伯英在嘈杂中却听得字字真切。“有人给我报告,你的人和师应山的人,都在找洪老五,我也正在找他。”

“为什么?”武伯英突然放开声音,引得那两人抬头看来,见他挥手连忙抱着柳枝出去。

刘天章等人出去才答道:“他带人绑架了我的一个手下。”

“真是无法无天,敢绑中统的人,什么时间,什么地方?”

“我刚才和师应山聊天,说起洪老五杀你干儿的事,我就说起他绑架我手下的事。师应山觉得没必要给我保密,才说了你调查宣案的事。你这任务是高级机密,我现在才知道。要不然洪老五绑架我人的事,早都告诉你了。我的人姓林,和宣侠父同一晚失踪,地点就在平民坊南边的尚朴路。”

武伯英脑子飞速转动,如果他所说属实,自己就推算错了。原以为洪富娃绑架了宣侠父,看来绑的是刘天章手下。自己在平民坊查案,洪富娃以为在查他,下狠手杀了何金玉剪线,又杀了王立警告。

“我手下失踪的事,原本着落不到洪老五身上。林是负责监视宣侠父的小组长,这不是军统的专有,我们也在按路子进行。他们靠上层探听,我没有这个方便,只有派人死盯。宣侠父爱骑自行车在城里往来,林组长就骑自行车跟着,也是自行车,才让我知道正是洪老五暗害了他。自行车现在金贵,在黑市上还值几个钱。林组长失踪两天后,他的自行车在黑市上露面,顺藤摸瓜,让我锁定了烂腿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