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第5/7页)

武伯英以为他还有话要说,三盏五杯下肚,除了吃菜喝酒,也没说什么。武伯英爱这景色,徐亦觉似乎更甚,不停看着湖景,时而入迷。“老武,我是真喜欢这里。”

“我也喜欢,原来齐北和马志贤,经常在这里吃饭。”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好地方现在属于咱俩了。”

“是呀,忙里偷闲,能有这块地方,最惬意。”

“我在进四科之前,在这里当了三年监狱长,有跟别人不一样的感情。”

“这我还没听说过,这样算来,我关在这里的时候,你就在这里?”

“是呀,今天咱们,就不提过去的不愉快了。”

二人又碰了杯酒,又是长时间无话,各自想着心中积压的事情。

“老武,你是文人,可知道这莲湖的来历?我听人说,雍正王时年羹尧节制四省,对西北用兵,府第就建在这里。据说他起了反心,要在这里称帝,西边是宫殿,把这莲湖准备当御花园。”

“古时讲反心,无非制了龙袍皇冠,刻了玉玺官印,造了大殿大钟,都是这么一说,雍正想收拾他,何患无辞。”

“唉,就是的,树大招风。你看蒋主任,如今就是,多少人想整他。他哪有咱们这种闲情逸致,整天连觉都睡不安稳。除了共产党,光那些党内派、派内党,多少人和他过不去。我和他接触多,最知道他,别看名声汹汹,实际是个宽厚长者。也就是总裁一如既往信任,所以他才能和年羹尧一样,独霸一方,大旗未倒。就像雍正一样,能收拾他的人,也就是蒋总裁。”

武伯英听明白了意思,还在绕着弯子劝谏。“就是,如果蒋主任倒了,西安城江河泛滥,恐怕鱼虾都能成精。”

“我知道你是个明白人,但是给我的感觉,就没打算要在西安长干下去。是不是葛寿芝给你许诺,要把你调上去工作,只让你干个一锤子买卖?你从上任来,就在和蒋主任作对。如果你信葛寿芝,就继续与主任为难,且看将来他能否兑现承诺。”

武伯英缓慢点头,徐亦觉见他明白了深意,于是停住言语,话到点破最为妙好。二人又碰杯喝酒,武伯英把酒杯搁在唇边,将喝未喝时道:“听你的话,蒋主任不希望我查出凶手?”

徐亦觉刚要一饮而尽,听言停住酒杯:“没有,主任也希望,你能把凶手逮住,给他个清白。”

武伯英笑着喝了酒:“还不是,你是身边人,揣摩出来的就是真正意思。我之前给师应山说过,此举意在洗脱主任,今天也给你明讲了。你离主任亲近,只有你才能把这层窗户纸捅破,实际都是不谋而合。”

“好,再见主任时,这个话我一定说到明处。”徐亦觉说完喝酒,感觉和他谈话总是捉襟见肘,放酒杯换了话题,“老武,我这个地方好吧?只要我在西安,就不放手。当个别院,累了烦了,就来坐坐。我安排了私人厨子,吃吃喝喝,有时候也能缓解焦虑。你别看我是个俗人,但是心向雅致,对这些风呀景呀的,还是喜欢。”

“你不是俗人,从喝茶我就发现你挺雅。”

“取笑了,雅人是你。我只是想雅,学得不像。如果你不去中央,军统陕西站长必然是你的,当了长官后,还请给我保留这块地方,我就满足了。当然,你想拿去也成,只要允许我常来,我也就满足了。”

“哪能啊,我要能当陕西站长,你必然已是西北区长,我夺顶头上司的美地,不是自找不痛快吗?”

二人碰杯同笑,都似乎充满希望。谈话看似融洽,实则每个话题都进行不下去,浅浅一说就停止不前。话不投机,没有交情,言语总是滞滞涩涩。两个小特务过来收了杯盏盘碟,拿来泥炉铁壶、沙瓯瓷杯,烧水泡茶。

茶喝到半下午,刚好与酒中和,酒劲散了,茶不凛胃。武伯英主动告辞,不再打扰,徐亦觉倒不忌讳,明言要去蒋公馆。武伯英挑挑眉毛,带着询问却先有了答案,意即问他是否去汇报当说客的效果。徐亦觉压压眉毛,无声回答了无声,正是如此完全出于一片好心。武伯英早上坐他的轿车来,也只好坐他的轿车走,刚好顺路。徐亦觉驾车,先把他放在后宰门的宅院门口,武伯英下车站在自家门口,隔着车窗表示谢意。

“还满意吗,今天吃的喝的?”徐亦觉带着自负问,物资匮乏、物力艰难时期,今天高档次款待,一定让他难以忘怀。

“好得很。”武伯英抱拳感谢,“我现在就想,啥时候还能去。”

“这简单,每个礼拜天,咱俩就在莲湖玩乐。好好休息也是为了好好工作,下个礼拜我提前安排。”

武伯英感激拱手:“好,那我就不用担心了,今天把嘴吃馋了,把眼看花了,今后可咋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