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集(第3/10页)

豆蔻:等吃饱了就能跑动了。

浦生不置可否。

豆蔻掏出一颗花生米,捻去沾了血的花生衣,调皮的笑容又浮现了。

豆蔻:把眼睛闭紧!不准偷看!

她把那颗花生米放到浦生嘴里。浦生慢慢地,无力地咀嚼着。

豆蔻:香不香?

浦生:香……哪来的?

豆蔻:变戏法变出来的。

豆蔻又拿出一颗花生米,这一颗的花生衣完全被血浸泡了,怎么捻搓也捻不下花生衣来。豆蔻背过身,试图把花生衣用手指甲抠下来,一边还哄着浦生:变……变……变……马上就变出来了……不准看啊……

浦生却悄悄地支起上半身,目光越过豆蔻的肩膀看去——豆蔻的手指甲使劲抠着血色的花生衣:给我,我来抠。

豆蔻一回头,气得跳起来:谁叫你看的?!

浦生又无力地躺回去:不用看,尝也尝得出味道。血腥味都冲脑子。不信你自己尝尝。

豆蔻愣愣地看着他,又看看手里的花生米。

浦生:我不怕……我两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一次是小日本杀了我全家,一次是他们杀了我们全师的人。我是担心你害怕,才没敢告诉你,那条河底下,尸首都满了,小日本杀了人都扔到河里去了。

豆蔻:(呆呆的) 不晓得玉墨姐她们怎样了……说好我不带你跑出来的……

豆蔻说着慢慢向门口走去。

浦生:你又要到哪里去?

豆蔻:把花生米给猫吃。说不定猫饿了。

浦生:(无力地一笑) 你还管猫的闲事?找点水,把花生米泡泡,血腥味不就泡掉了吗?

豆蔻开颜一笑:怪不得藏玉楼的姐妹骂我,长十斤肉也不长一钱脑子。我怎么就想不到呢?

教堂/地窖 清晨/内

书娟已经醒来,在昏暗中睁着大眼睛。

闪回:从教堂盥洗室跳楼的王小珍(女学生甲)

闪回:被刀砍倒的陈乔治。

闪回:躺在墓坑里的戴涛和李全有。

闪回:王小妹悬吊在空中的双脚。

她翻了个身,手往枕头下一摸,摸出一张透明的糖纸。

她轻轻起身,摸到自己的皮箱,将它打开,拿出里面的相机,把相机蒙在被子里,熟练地取出里面的胶卷,又装上一个新胶卷。

她又从箱子里取出那个长焦距镜头,装在相机上,所有动作像个老兵玩枪一样娴熟。

书娟把相机挎在脖子上,向地窖出口走去。

教堂/院子 清晨/外

天空飘动着一张美丽的糖纸,如同乘风直上的袖珍风筝,抖动着升高。

书娟举着相机,用长焦距镜头追随飘舞的糖纸。

取景框里的糖纸被她拉近距离,再拉近距离……

教堂/大厅 清晨/内

书娟从门口跑进来,向楼梯跑去。

教堂/大厅/楼梯上 清晨/内

书娟的脚在楼梯上飞奔。

她的眼睛里含着某种渴望。

教堂/钟楼 清晨/外

书娟走到被轰炸变得怪石嶙峋的钟楼里,举着相机,长焦镜头把那张精灵般的糖纸放大了,如同万花筒里一片零落的五彩玻璃。她稳稳地按下快门。

她的长焦镜头继续移动,取景框里的南京是一座炼狱,处处见火见烟。糖纸飞向一蓬浓烟,被黑烟熏染了,最后消失了……

取景框移动着,依次出现被烧毁的楼房,被烧成半截的路灯柱子,被烧死的树。突然,她的取景框里出现一群中国男人和一队押解他们的日本兵。中国男人们都被绳索拴成一串。

她用长焦镜头把这个画面拉近,再拉近……

特写:她按快门的手指动作稳健。

那群中国男人被驱赶着走远。

书娟爬上钟楼上一块被轰炸倒塌的栏杆石头,似乎要追踪那些被日本兵驱赶的中国男人,但是她仍然什么也看不见。

她进一步往高处攀登,爬到了塔顶,惊险地站立着,举起相机。

特写:她的穿学生式黑皮鞋的脚尖微微打颤。

她每增加一层高度,就增加一层新视野,此刻的取景框里,出现了几辆军用卡车,车上堆放着一具具尸体:清晨是最后的机会来掩盖夜里的罪迹。

书娟不断举起相机,拍摄下一幅幅触目惊心的画面。她的脚落在不可能站立的地方,每一秒钟都会从塔顶摔下去。

她蹬上最高顶点,凛冽的寒风使她几乎不敢直立,但她还是颤颤悠悠地站直了。我们意识到她的渴望是什么:她不完全是为了拍摄照片,她渴望在生和死之间游戏!

她的相机镜头追随着那几辆卡车。

(这一组镜头应该比较写意,书娟的攀登和冒险应该使情绪张力不断上涨。)

南京街道 清晨/外

卡车上的尸体被扔成一堆。

一桶桶汽油浇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