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地狱之口(第24/25页)

“是的,情报上是这么讲的,组建了第八方面军,还要再往瓜岛派两个师。”

“有什么撤退的迹象吗?”

卡尔森兴趣十足,他选了距离合适的两棵树,一上一下地扎好了两张吊床。他睡下面的,惠特尼睡上面的。他抽光了烟,随随便便地捉着虱子,然后才告诉惠特尼:

“开始,我也不信。我们从奥斯腾山西南的那个日本人叫‘歧阜’的据点出发,从南边绕道海马山和奔马山。这一带丛林中到处都有被击溃的日本散兵游勇。我们捕杀了一些,但没有恋战。这些无组织的日军无关大局。我们继续向西深入,企图袭击敌军的指挥机关。”

他用指甲把虱子挤得叭叭响,然后吃到嘴里去,并解释,“从前,我曾听一个囚犯讲过,蟑螂是监狱里唯一的蛋白质源。一点儿也不假,虱子也是。我们什么都吃。吃蛇;吃蚂蚁,它又酸又麻;吃老鼠,卡纳尔的老鼠像是一种很大的睡鼠,连毛吃比剥皮吃还顶饿。

“我们从上游渡过了波纳吉河,向北转。这里丛林渐稀,日军也越来越多了。他们忙忙碌碌,正在构筑阵地。我注意到有一部分日军年龄较大,装备较好。就在多玛布置了一次夜袭,捉到了一个日军。

“奇迹出现了。通过我的日语军官怀特的审讯,终于弄清了日本人的谜底。被俘的日军二等兵叫桥本正介,属于第三十八师团的矢野大队。他供称:矢野桂二少佐率领着他们部队,一月七月领受命令,一月十日检查军装,十二日从拉包尔出发,由井本参谋担任联络,乘五艘驱逐舰于半夜到达肖特兰岛,十四日到达瓜达尔卡纳尔的埃斯帕恩斯海角。难怪我看着桥本军装整齐干净,气色好,胡子也剃得精光,同其他日本兵不一样呢。”

“你是说,桥本所属的矢野大队是援兵吗?”惠特尼问。

“这同撤退有什么联系?”

“怪就怪在矢野大队身上。”卡尔森说。“我反复盘问了桥本,除了矢野大队还有什么其他援兵。桥本说没有。我认为他说的是真话。

“如果今村均想攻占卡纳尔岛,光凭矢野的七百五十名士兵只能是自杀;如果是换防,更毫无意义。美军在卡纳尔的陆地、天空和海洋上的力量与日俱增,换掉两个残缺不全的师,派两个精锐师来,花高昂的代价,结果不会两样,今村均中将在美国英国都留过学,不是傻瓜。他懂得战争。”

卡尔森中校自信地说:“唯一的解释是:矢野的部队登陆以后担任掩护,让整个第十七军撤出瓜达尔卡纳尔岛。”

惠特尼的血一下子冲上了头顶,他从高处的吊床上跳下来,扶住卡尔森的吊床绳子:“可是我们的司令帕奇将军什么也不知道,他还在仔细地准备攻克埃斯帕恩斯角,太平洋上的凡尔登。通过奥斯腾山的战斗表明:日本军队只要想打到底,仍然是一支可畏的力量。”

卡尔森也跳下吊床,郑重地对陆战队军官说:“我放弃了杀死更多日本人的机会,勿勿赶回来,不是为了喝你的白兰地酒。我的电台早就坏了,我要亲口告诉帕奇:千方百计阻止日本人的撤退,把他们全部消灭在卡纳尔。”

惠特尼摇撼着卡尔森的手,压抑不住地喊:“埃文斯,你这个大傻瓜,你还在这里睡什么大觉!别耽误工夫了,咱们一起去告诉帕奇少将。快点儿!”

他的喊声惊动了哨兵。那个阴郁沉默的艾伦·李上尉幽灵似的转过来,幸而天黑,看不清他的尊容,那一定是很难看的。

李轻蔑地对陆战队军官说:“出了什么事?别嚷嚷。”在吊床上的其他突击营士兵像蚂磺一样纷纷从吊床上跳下来,机警地拿起武器,找棵树隐蔽起来,并且互相发问。

埃文斯·卡尔森中校招呼了一遍他的部下,”下达命令:行军。目的地:亨德森机场。”

突击营消失在阴森闷热的雨林中。有人骂了一句:“真讨厌,刚见面就瞎支使人。”惠特尼连理也不理他。他的心里一片光明。阴曹地府的日子马上就要结束,在冥河中航行的卡隆[8]的船就要到达生的彼岸。越接近胜利、接近成功、接近光明,人们就越动摇、怀疑、自我否定、战战兢兢,不敢越雷池一步。

惠特尼捂住隐隐作病的肚肠,摸索着前行。无论如何,瓜达尔卡纳尔之战马上就要落幕了。美国人打赢了太平洋上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岛屿战役。尽管这里雨林阴郁,毒虫出没,瘴疫横行,苦雨霏霏,尽管日本派出了第一流的陆军、飞行员和舰队,尽管在那些恐怖的夜晚里备受“东京特快”的煎熬,尽管日本士兵发动疯狂的冲击,陆战队全部顶住了,支撑下来了,并且赢得了胜利。他们的功业一定会载入史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