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智者”查理 13601380(第7/8页)
还有一个例子可以说明战争期间的社会流动性。诺福克郡某个名叫索尔的农奴于14世纪40年代应征入伍,在布列塔尼服役。到了1373年,他已成为罗伯特·萨尔爵士,担任加莱附近马尔克要塞的驻军长官。他被爱德华授予骑士爵位,连弗鲁瓦萨尔这样的势利眼也钦佩他的英勇善战,尽管他的最终结局并不那么美好。1381年,他在家乡被一群眼红的农民杀死。(一位编年史家说,罗伯特“是一名强壮勇猛的骑士……也是一个大盗和打手”。)
这场战争在很长一段时间都被看作社会底层向上流动的绝佳契机。15世纪一位名叫尼古拉斯·厄普顿的传令官写道:“那段时期,很多在法国战场上服役的穷人变成了贵族。”除罗伯特·萨尔之外,其他农奴也可能变成穿铠甲的绅士。此外,一些乡绅家族被杀光后,也会为新晋人员留出上升的空间。
许多豪宅大院都是用从法国掠夺来的财富建造的。1364年,科巴姆男爵就是这样修建了肯特的库林堡,爱德华·达林格里奇爵士(1388年布雷斯特的驻军长官)在苏塞克斯的博迪亚姆堡也是如此。此外,约克郡的博尔顿堡大概也是如此——战争中有名的长官理查德·斯科罗普爵士花了12万英镑,费时18年才建成。一些渴望获得救赎的人用这些肮脏的财富修建了宗教设施,例如罗伯特·诺利斯爵士出资修建的庞蒂弗拉克特教堂、沃尔特·曼尼爵士修建的伦敦加尔都西会修道院(Charterhouse)。
英军,尤其是普通的士兵败坏了祖国的名声。以当今国界论,弗鲁瓦萨尔并非法国人,而是比利时人。他认为,英国人“不可一世、脾气暴躁,总是一点就着,很难使其平静下来,也很难与其讲道理。他们以战争和杀人为乐,总是觊觎别人的财产,天生不能同邻国发展友好关系或是结为联盟。天底下没有比英国中等阶级更不值得信赖的人了”。而且,“虽然上流人士天性忠诚正直,普通人却残忍、背信弃义……他们绝不允许上等阶级不花一分钱就拿走任何东西——就连一只鸡、一枚蛋也不行”。
但在战争中,英国贵族与普通人一样贪婪。如前面所说,赚了大钱的并不仅仅是那些冒险家。用已故历史学家K. B. 麦克法兰的话来说,“那些邪恶的上层人士——中世纪英格兰的土地贵族们”也从中获益。他声称:“有理论认为,贵族发动了战争,而雇佣兵结束了战争,这是不对的。”他还列出一连串在战争中扮演关键角色、大量敛财的贵族。在1375年的“贤明议会”⑤ 中,嘉德勋章骑士威廉·拉蒂默(曾在克雷西作战)被指控在贝谢雷任指挥官期间敛财8.3万英镑——毫无疑问,他为自己的产业增添了12座庄园。阿伦德尔和萨里伯爵、嘉德勋章骑士理查德·菲查伦——以“圆锥帽”的绰号著称——在1376年死后留下了价值6万英镑的金币和金条。菲查伦是一个很有想象力的投资者,曾大规模放债。不过,在麦克法兰看来(他是研究中世纪英国贵族最权威的学者),阿伦德尔伯爵的财富之源就是百年战争。沃里克伯爵的博尚家族也从14世纪法国的大小战役中大赚了一笔,斯塔福德家族也是如此。为奖励其在战场上的表现,国王让科巴姆家族进入贵族的行列。无论是冒险家还是大贵族,无论是“匪兵”还是资金紧缺的弓箭手,所有人都希望战争能够持续进行下去。
在这里必须强调一点,虽然每个人都抱着发财的愿望上战场,但并不是真的每个人都能在百年战争中发财。在富瓦伯爵位于奥尔泰的城堡里,“有一名55岁的加斯科尼扈从,是个名叫莫来翁的巴斯克人,擅长使用武器”。他同弗鲁瓦萨尔一起坐在火炉旁守夜,等待伯爵开始吃晚餐,他迫不及待地要向弗鲁瓦萨尔讲述他的故事。这位巴斯克人(Bascot,或许是“私生子”,即bastard一词的误读)是一个小贵族的私生子,只能靠当兵打仗养活自己。“我的第一场战役是在普瓦提埃,听从比什领主的号令,”巴斯克人说,“那天我抓获了3名俘虏,包括1名骑士和2名扈从,从他们身上赚了4000法郎。”后来他前往普鲁士与条顿骑士团一同作战,之后又回到法国剿灭扎克雷起义,随爱德华三世进攻兰斯。《布雷蒂尼和约》之后,他成为一支匪兵团的首领,与霍克伍德一同前往阿维农勒索教宗。后来,他在休·卡尔维利爵士手下在布列塔尼服役,在欧赖战役中抓捕俘虏——“我从中赚了2000法郎”,他还随黑太子去过西班牙。当英法战争再起时,他抓住获利良机,在阿尔比附近占据了一个城堡,对他来说“值10万法郎”(很有可能是靠从周边村庄敲诈钱财),但“我一直恪守规矩,做个好英国人,在有生之年都会如此”。不过,尽管这位巴斯克人到过许多地方,生活奢华,“就像一位大贵族一样”,他还是认为“损失与收获几乎一样多”,自己在有些时候相当贫困——“如此穷困潦倒”——甚至买不起一匹马。在经历了那么多场战役、抢夺了那么多战利品之后,他最终做了富瓦伯爵家的一名仆役。许多英国士兵也一定像他这样,未能如愿发财致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