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第4/5页)

得胜的叙拉古人抓获了大批俘虏,缴获了战利品,剥去了敌军死者身上的甲胄,将这些甲胄悬挂在河边最高最美的树上。他们为自己戴上了胜利花冠,装饰了战马。返回叙拉古之后,他们举行了公民大会,投票决定将雅典人的仆役及其帝国盟军卖为奴隶,而将雅典公民和他们的西西里岛希腊人同盟者关进叙拉古城的采石场。有人提议处死尼基阿斯和德摩斯梯尼,这引发了更多辩论。赫莫克拉提斯表示反对,他的理由很高尚,即对落败敌人开恩,但公民大会的呼喊声压过了他的声音。古利普斯的理由则更为务实:他想要获得将雅典将军们押回斯巴达的荣耀。德摩斯梯尼是他的死敌,因为德摩斯梯尼曾在皮洛斯和斯法克特里亚岛大败斯巴达人,而尼基阿斯是斯巴达的朋友,曾经主张释放斯法克特里亚岛的战俘,后来又和斯巴达议和结盟。但叙拉古人拒绝了他的请求,科林斯人也表示反对,最终公民大会投票决定将两名雅典将军处死。

对尼基阿斯的盖棺论定

修昔底德为尼基阿斯写了一份非同寻常的悼词:“出于这个原因或者说与之非常类似的原因,他被杀死了;至少在我的时代,在所有希腊人当中,他最不应当落得这样极端的悲惨结局,因为他一生都奉行美德。”(7.86.5)雅典公民们的观点却不同。古文物研究者保萨尼亚斯曾经在雅典公墓看到一座石碑,上面刻着所有在西西里岛战死的将军的名字,唯独没有尼基阿斯的名字。他从西西里岛史学家菲利斯托斯那里了解到雅典人忽略尼基阿斯名字的原因:“德摩斯梯尼为他的残余士兵缔结了停战协定,仅仅将自己排除在协定之外。他在企图自杀时被俘。尼基阿斯却是主动投降的。出于这个原因,尼基阿斯的名字没有被铭刻在石碑上:他被谴责为一个屈膝投降的人,是一个卑劣的军人。”(1.29.11-12)

目前,叙拉古人在他们的采石场里关押了超过7000名战俘,这些俘虏聚集在恶劣的环境中,白天被烈日炙烤,夜间被秋季冷风侵袭。每名战俘每天可以得到约半品脱水和1品脱食物,这比斯法克特里亚岛上的斯巴达战俘得到的少得多。雅典战俘饱受饥渴之苦。他们因伤痛、疾病和风吹日晒而死,死尸被胡乱地摞在一起,产生了令人无法忍受的恶臭。七十天之后,除了雅典人、西西里岛希腊人和意大利希腊人之外,所有战俘都被变卖为奴。普鲁塔克讲了一个故事,有一些奴隶因为能够背诵欧里庇得斯的诗句而获得了自由,因为西西里人酷爱他的诗歌。但诗歌或其他任何东西都救不了仍然留在采石场的战俘,他们在那里被关押了八个月,直到全部死亡。我们推测没有人活得更久。

修昔底德称西西里远征为“战争期间最宏大的行动,而且至少据我所知,是希腊历史上前所未有的重大事件;此役对胜利者来说极其光荣,对失败者来说则是灭顶之灾。失败者方方面面都遭到惨败,他们遭受的苦难是非常可怕的。失败者被彻底歼灭,他们的军队、船只和一切都灰飞烟灭了,只有极少数人得以返乡”(7.87.5-6)。在大多数希腊人看来,战争差不多已经结束了。

对于这恐怖的灾难,谁是最终的罪魁祸首?亚西比德是西西里远征计划的始作俑者,但尼基阿斯起到了更为核心的作用。修昔底德认为,此次远征是缺乏指导和误入歧途的民主制的一大错误。他没有怪罪尼基阿斯,而是以最美好的语言赞颂他,尽管修昔底德的记述使读者对尼基阿斯产生了非常不好的印象。说到底,西西里远征最初只是一次小规模行动,风险很小,后来变成了大规模战役,让雅典人觉得征服西西里岛是完全办得到的,也是很安全的。之所以会发生这样的大转变,就是因为尼基阿斯失败的花招。他在列举战役所需兵力时,还犯了一个关键性的技术错误,即没有提及骑兵。

在西西里岛统率全军时,他昏着迭出,既有执迷不悟的主动犯错,也有因为粗心大意而酿成的错误,使远征陷入毁灭深渊。他耽搁了单层壁垒的建造,未能及时将叙拉古彻底包围。他与叙拉古的异见人士商谈,浪费了更多时间。他没有派遣一队战船去拦截驰援西西里岛的古利普斯;他没有维持有效的封锁线,以阻止冈吉鲁斯和科林斯舰队从海路抵达叙拉古;他也没有在爱皮波莱高地设防把守,以防备敌人的突然袭击。因此,他给了敌人恢复元气的喘息之机,于是敌人将雅典人逐出了易守难攻的有利阵地。然后他将雅典海军、补给站和金库全部转移到普利姆米利昂的无险可守之地,导致舰队将士的士气和状态迅速恶化。古利普斯成功地将雅典人从普利姆米利昂逐出,缴获了他们的金钱和物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