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尼韦勒的进攻(第6/8页)

即使兵变危机过去了,法军的状态也未恢复到正常水平,还是无法展开大型进攻。德军在经历了阿拉斯和舍曼代达姆战役后,也处于较虚弱的状态;大部分俄国军队处于分裂状态;奥地利、土耳其、意大利只能在各自的阵地虚弱地摇摆。各国都面临崩溃的危险,但危险程度各不相同,有的是可能,有的似乎就在眼前。

英国的情况与其他交战国都不相同,似乎离灾难还有一段距离。德国的潜艇战正处于高潮期,给英国带来极大困难,仅在4月份就有84万吨货物被击沉,潜艇战的策划人员认为,每月必须再多击沉三分之一的货物才能制伏英国。但是,英国似乎找到了解决方案。5月初,一支从直布罗陀出发,由驱逐舰护航的商船队,安全抵达英格兰。英国海军上将们一直不愿为商船护航,这需要队列中的舰船都以最慢的速度航行,因为这违反他们的直觉。但是,劳合·乔治一看到初步的护航结果,坚决要求继续护航,他决不许德国潜艇有机会实现其目的。英国经历的动荡,不是政治方面的,而是劳资方面的。工人们罢工,他们要求涨工资,要求更好的工作条件。社会主义分子抗议,他们要求和平。但是,这些动荡与发生在俄国、奥地利、德国的动荡截然不同。英国远征军在阿拉斯遭受严重损失,但比法国遭受的损失要小多了。

英国和英国军队似乎很有福气。

但是,那福气马上就要消失了。

背景:战争和诗歌

人们常说,历史剧变改变一切。这句话对第一次世界大战来说是千真万确的。大战确实改变了一切:不仅改变了国家的命运,也永久地改变了人们看待世界、看待自己的方式。大战就像是一个黑洞,使得大战后的世界与大战前的世界隔离开来。

塞缪尔·海因斯(Samuel Hynes)在他杰出的研究著作《幻想中的战争》中写道:“1914年至1918年间的事件给现代英国历史带来最重要、非常广泛的文化变异。”为了理解这种变异的本质,只需要观察战争期间的文学,观察文学如何奇异地停止,接着好像死去一般,然后又重新开始,文学的新起点此时已经出现在一个完全不同的新平面上。这种文化现象不仅在英国如此,在其他国家也同样发生着。

战争开始后,人们的写作欲望随之爆发。那个时代没有广播和电视,诗歌对数百万计的人来说非常重要,在1914年8月期间,每家报纸每天都能收到数百首诗歌投稿。这些诗歌大都出自非职业作者之手,但主题都非常高尚:伟大的十字军出征、伟大的理想、战死的勇士的英雄主义。如果诗歌作者提交的作品没有表现出战争的高尚之处,报社的编辑几乎没有任何兴趣刊登,这种情况在奥地利、英国、法国、德国、俄国都一样。

许多文学界的名人参与到为战争而写作之中,其中英国作家有:詹姆士·巴里(James Barrie)、阿诺德·本涅特班尼特(Arnold Bennett)、罗伯特·布里季(Robert Bridges)、吉尔伯特·基思·切斯特顿(G. K. Chesterton)、亚瑟·柯南道尔(Arthur Conan Doyle)、约翰·高尔斯华绥(John Galsworthy)、亨利·莱特·哈葛德(H. Rider Haggard)、托马斯·哈代(Thomas Hardy)、约翰·梅斯菲尔(John Masefield)、亚瑟·皮尼洛(Arthur Pinero)、赫伯特·乔治·威尔斯(H. G. Wells)。阿斯奎斯政府邀请这些作家用笔告诉整个国家为什么要打仗,以及为什么要光荣地拥抱面前的死亡。协约国报纸上有关德国兵在比利时暴行的文章刺痛了德国的作家、艺术家、知识分子,他们一起签名发表了祖国正义理想宣言。有100多位著名人物签字的宣言上写着:致文明世界。托马斯·曼恩(Thomas Mann),这位未来的诺贝尔奖得主也在这群兴高采烈的作家中,他写道:“这是一次净化运动,是一次解放,它给我们以巨大的希望。德意志的灵魂,本质上就是与和平主义的文明理念相对立的。看看今天社会的腐败,难道和平不就是其中原因之一吗?”

在这充满了爱国情绪的语言洪流中出现了一些侧流。小说家亨利·詹姆士(Henry James)从大战开始就表现出绝望的情绪,他是美国人,把英国看作自己的家。大战还没结束,他就死了。死前,他加入了英国籍。他称大战为“血腥的黑色深渊”。他认为大战让一切失去意义,他所热爱的欧洲和欧洲文明将毁灭于这场战争,他自己的作品也将在战争中毁灭。与亨利·詹姆士相对立的是像曼恩那样的作家,这些作家把战争写成一种上帝的赐予,是一种能烧掉衰败文化中腐烂部分的净化之火。

年轻的鲁珀特·布鲁克(Rupert Brooke)把战争看作英勇的、美丽的、有净化力的。他陷入对战死沙场的沉思之中,发现那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