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甘蓝和潜艇

我只能劝陛下听取军事顾问的建议。

——西奥博尔德·冯·贝特曼–霍尔威格

1916年的冬天到了,同盟国最渴望迅速结束大战。与一年前相比,同盟国此时面对着异常严峻的军事形势:奥匈帝国的军队已经崩溃,难以恢复元气;德军在凡尔登和索姆河被拖累得精疲力竭;艰难抵御布鲁西洛夫的进攻;奥斯曼帝国在北面和南面被打得一败涂地。国内的情况更糟糕。德国和奥地利出现衰败的迹象,许多城市陷入匮乏和绝望之中。不夸张地说,同盟国的儿童正在忍饥挨饿。

早在1916年10月,德国首相贝特曼–霍尔威格就谋求美国总统介入大战,充当交战各方的调停者。这个计划后来证明行不通,伍德罗·威尔逊此时正身陷一场不知输赢的选举之中。此后,贝特曼给欧洲的中立国发去外交照会,宣称德国准备谈判。他虽没有提及任何让步,但也没有限制条件,他以相当威严的口气给德国最近的胜利做了注释,比如,德国征服了罗马尼亚。只有罗马教皇表示支持德国,而各协约国在几天内都拒绝了德国的提议。俄国的杜马通过一份决议,声明只有“在战胜德国的军事力量之后”,和平才有可能。沙皇在给他的士兵的一封信中,以非常轻蔑的口吻把贝特曼的提议定性为“德国绝望的证据”。在伦敦,劳合·乔治说,英国“与其相信不可靠的诺言,不如相信可靠的军力”。协约国的领袖指出贝特曼的提议没有涉及比利时问题,这个问题对英国来说非常重要,因为英国难以容忍德国永久控制比利时带来的安全威胁。贝特曼也意识到不涉及比利时问题将降低成功的可能性,但是德国领导层内部的分歧迫使他在这个问题上保持沉默。那些重要得难以忽视的德国将军和海军上将坚持比利时必须依附德国,甚至变成德意志帝国的一部分。鲁登道夫在这方面是一个典型,他说:“比利时在战后必须在经济上、军事上、政治上依附德国。”

威尔逊总统再次成功当选美国总统,他的竞选口号是:“他是个能让我们远离战争的人。”当选后,他渴望成为世界和平的调解人。他发出一个外交照会,建议开一个国际和平会议。为了形成讨论的基础,他请交战国说明战争的理由——解释为了获得什么而继续打仗。德国是第一个做出反应的国家。德国表示支持采取谈判的方式结束战争,澄清自己的清白,表示不仅愿意谈判而且愿意参加创造一个新的国际体系防止战争。然而,柏林并未说明如何处理比利时问题及其他一些问题。贝特曼不敢多说,因为公开鲁登道夫的强硬态度肯定会妨碍任何可能的谈判。

贝特曼的含蓄于事无补。协约国认为德国的立场只是一个空洞的姿势,因而拒绝接受德国的提议,继续要求德国撤出比利时和法国。1月10日,协约国领袖加强了他们回复的力量,抱怨威尔逊暗中把“两个交战集团置于等同的地位”,他们认为,德国及其同盟实际上要对战争负全责。他们提出一系列要求,首先必须恢复比利时、塞尔维亚、黑山的原状态,此外,同盟国还要对战争进行赔偿。以同盟国的视角看,最具有威胁性的要求是“重组欧洲”。协约国的重组欧洲意味着,不仅阿尔萨斯、洛林要归还法国,而且要肢解奥匈帝国和奥斯曼帝国。

接着,双方开始相互揭丑,双方进行实质性讨论的机会就此消失了。我们无法知道协约国其实不愿考虑军事胜利之外的选项,或者就是企图使开始谈判的基点最有利。可以肯定的是,双方都怕说出一些令敌人和本国国民解释为懦弱的话,双方阵营中强硬派决心赢得战争。比如,劳合·乔治知道自己的首相地位取决于保守党的支持,如果自己表现出想与德国折中的态度,保守党将造反。另外,协约国不仅蔑视贝特曼的外交照会,而且蔑视威尔逊的外交照会,协约国的蔑视态度使德国的保守派有了正当的理由反对进一步谋求和平的努力。

德国除了军事手段外,已经没有其他选择。这个观点越来越不证自明。但是,德国军事斗争的前途是黯淡的。几周前,鲁登道夫掌控了德军的最高指挥权,他此时已经对西线的战事有了判断。他在东线奋战了两年,因而对战场僵局有不同的看法。他不喜欢眼前西线的一切。“我们的处境极度困难,似乎没有出路,”他后来写道,“我们无法进攻,我们也不能梦想面前的敌人将崩溃。如果战争长时间持续,德国的失败不可避免。”德国受到攻击是绝对不可避免的,协约国在1917年将发动东线和西线进攻。鲁登道夫认为,法金汉为了坚守一些战略价值不高的阵地,让太多德国人牺牲了生命。无论如何,如果德国保持防御地位,德国肯定无法维持长久,赢得战争的可能性也不大。鲁登道夫看出两个关键问题:一是找到代价较低的防御方式,二是把战场推向敌占区。德军总参谋部派出最好的参谋研究寻找新防御方式。为了能找到对德国有利的新战场,长期困扰德国的潜艇战之争再次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