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新秩序(第6/26页)

(他在给总督弗朗克的报告中说道)在城乡各处,在街道、广场、车站,甚至在教堂,夜晚到住户家中,残酷地滥抓人,使得居民惶恐不安,达于极点。人人都处在危险中,不知何时何地会遭到警察突如其来的逮捕,被送到集中营,他们的家属谁都不知道他们的下落。但是,把奴隶劳工抓来还不过是第一步。把劳工送到德国去的运输条件是够恶劣的。一九四二年九月三十日,一个叫古德凯尔希博士的人在给罗森堡的东方占领区事务部的一份报告中叙述两列火车相遇时的情景:一列火车上满载着体力已经耗尽而遣送回国的东方劳工;在布雷斯特一立托夫斯克附近遇到了岔道上另一列上面满载着「新召募来的」俄国工人的火车。他写道:由于回国的劳工乘坐的车厢里的死尸,很可能惹出一场大祸来——在这列火车里,有些妇女生了孩子,孩子在半路上就扔到窗口外面去了。有肺病和性病的人与大家坐在同一个车厢里。快要死的人躺在连稻草也没有铺的货车里;有一个死人被扔在铁路路基上。在其他开回去的火车上想必也发生过同样的情况。

对东方劳工说来,这不是进入第三帝国的一个令人感到光明的前奏,但它至少使他们对即将面临的苦难的历程有所准备。等待着他们的是饥饿、鞭打、疾病、受冻,住的是没有炉子的房子,穿的是单薄而破烂的衣服。等待着他们的是成日成夜的劳动,什么时候身子撑持不住了,什么时候劳动才算完。

德国制造枪炮、坦克、弹药的规模巨大的克虏伯工厂是使用奴隶劳工的典型场所。克虏伯用了大批奴隶劳工,其中也包括俄国战俘。战时有一个时期,布痕瓦尔德集中营中有六百名犹太妇女被送到克虏伯工厂做工,她们「住在」被炸得一塌糊涂的劳动营里。原来收容在这所劳动营里的是意大利战俘,他们已经迁走了。克虏伯工厂中为奴隶劳工看病的「高级医生」威廉·雅格博士,在纽伦堡所写的一份供词中叙述了他接任这项职务时所看到的情况。我头一次出诊时,看到这些妇女身上害着大块大块的脓疮和别的疾病。在我去以前她们至少已有两星期没有看到医生了——没有药品供应——她们没有鞋穿,光着脚走来走去。每人穿的仅有的一身衣服是麻袋缝成的,麻袋上开了几个口,让头和手臂伸出来。她们的头发都给剃了。营房四周围上铁丝网,由党卫队的警卫人员严密把守着。

劳动营中食物供应的数量很少,质量极坏。到营房走过一趟,没有不挨跳蚤咬的——我的两只手臂和别的地方就被咬起几块大疮——

雅格博士把这种情况报告克虏伯的董事们,甚至报告厂主古斯塔夫·克虏伯·冯·波伦-哈尔巴赫的私人医生,但是毫无效果。他所写的几份关于克虏伯工厂其他劳动营的报告,也没有能使情况得到丝毫改善。他在供词中提到,有几份报告,叙述的是住有俄国和波兰劳工的八个营房的情况:住的地方拥挤不堪,因而疾病丛生,而且缺少足以维持一个人活命的食物,缺少用水,缺少厕所。

东方工人的衣服也十分缺乏。他们不论劳动时或睡觉时穿的都是从东方来的时候穿的那一身衣服。他们几乎全都没有大衣,只得用毛毯当大衣御寒和挡雨。由于没有鞋穿,许多工人只得光着脚上工,甚至冬天也是如此——

卫生条件恶劣到了极点。在克拉麦普拉茨,一千二百个人使用的厕所,是原来只供十个儿童用的——厕所的地面上到处是大小便——鞑靼人和吉尔吉斯人受的罪最大;由于居住条件太坏,食物粗劣,不能吃饱,加上劳动过度,得不到足够的休息,他们像苍蝇一样死去。许多工人还害着斑疹伤寒。传染这种病的虱子以及无数的跳蚤、臭虫等害虫,折磨着住在这些营房中的人——营房中的供水时常中断,一断就是八天到十四天——一般地说,西方劳工比东方劳工生活得略好一筹——后者在德国人眼中不过是人类的渣滓。但是这种区别也只是相对的。雅格博士在克虏伯工厂设在埃森市诺格拉特街收容法国战俘的一个劳动营中所见,可作例证。他们在狗窝、小便池和原来的面包房里住了将近半年。狗官高三英尺,长九英尺,宽六英尺,每间住上五个人。战俘必须四肢着地才能爬进去——劳动营里没有水。「被分配到德国农场劳动的奴隶劳工大约有二百五十万人。其中绝大部分是斯拉夫人和意大利人。尽管由于环境不同,他们的生活比在城市工厂中劳动的人要好一些,但远不是理想的,甚至也谈不上是人道的。从缴获的一项关于」波兰籍的外国农场工人的待遇问题「的指令中,可以看到他们所受待遇的一斑。这项命令虽然适用于波兰人——签发的日期是一九四一年三月六日,那时还没有能用上俄国人——但后来被用作对待其他国籍的人的通则。波兰籍的农场工人不再有申诉的权利,因此,任何官方机构均不得接受其申诉——严禁到教堂去——严禁到剧院、电影院或其他文化娱乐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