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德国的纳粹化:一九三三-一九三四年(第6/22页)

两天以后,在三月二十三日,当国会在柏林的克罗尔歌剧院复会时,答案就出来了。国会要讨论所谓授权法——正式名称叫《消除人民和国家痛苦法》(GesetzzurBehebungderNotvonVolkundReich)。它一共只有短短的五节,把立法权(包括国家预算的控制权),批准同外国缔结条约权,宪法修正权都从国会手中拿过来移交给内阁,为期四年。此外,这项法律还规定,内阁制定的法律由总理起草,并且「可以不同于宪法」。但是任何法律不得「影响国会的地位」——这肯定是世界上最残酷的嘲弄了——总统的权力依旧「未变」。

希特勒向聚集在这所华丽的歌剧院中的议员们发表了一篇特别有节制的讲话,着重指出了最后这两点。这所歌剧院一向专门演出轻松歌剧,它的旁听席上现在都坐满了身穿褐衫的冲锋队员,他们的满脸横肉和伤疤向人表明,不能允许人民代表在这里胡闹。

政府(希特勒保证)将只有在为执行极其必要的措施而必需的范围内使用这种权力。这并不威胁到国会或参议院的存在,总统的地位和权力依然未变——各邦的独立地位也不改变。教会的权利不会受到限制,它们同国家的关系不会受到影响。非实行这种法律不可的国内情况是很有限的。

这个脾气暴躁的纳粹党领袖的讲话听起来相当温和,几乎到了谦恭的程度;即使是反对党议员,要在当时第三帝国生命的初期能够充分识破希特勒的保证的价值,为时还大早。尽管如此,在外面的冲锋队员的「交出全部权力」的鼓噪声中还是有一位反对党议员站了起来,反对这个未来的独裁者。这位议员是社会民主党领袖奥托·韦尔斯,他的十几位同僚已被警方「拘留」。他态度镇静,昂然不屈地宣称,政府可以剥夺社会党人的权力,但是剥夺不了他们的荣誉。

在这有着历史意义的时刻,我们德国社会民主党人庄严地保证要维护人道和正义、自由和社会主义的原则。任何授权法都不能给予你摧毁永恒的、不可摧毁的思想的权力。

希特勒盛怒之下,跳了起来,现在议员们真正看到了这个人的颜色。你们来得晚了,但是你们还是来了!(他叫道)——你们已不再有什么用处了——德国的命运将会上升,而你们的命运将会下降。你们的丧钟已经响了——我不需要你们的投票。德国会得到自由,但不是靠你们!(热烈掌声。)

对共和国的削弱负有沉重责任的社会民主党人虽然将要失败,但是至少这一次,愿意坚持原则并且坚决反抗。但是天主教中央党却不愿意,而他们在政教斗争时却曾经成功地反抗过铁血宰相。该党领袖卡斯主教曾经要求过希特勒书面保证他将尊重总统的否决权。但是希特勒虽然在选举以前答应作出这个保证,却从来没有交出过这个保证。尽管如此,这位中央党领袖还是站起来宣布,他的党将投票赞成授权法。勃鲁宁继续保持沉默。投票马上举行,结果是四百四十一票赞成,八十四票(全部社会民主党人)反对。纳粹党议员们跳了起来呼叫,兴高采烈地跺着脚,然后同冲锋队员们一起高唱《霍尔斯特·威塞尔之歌》,这支歌不久就有了《德意志高于一切》一样的地位,成了德国两个国歌之一:

旗帜高高飘扬,队伍整整堂堂,

冲锋队员们齐步向前——

这样,议会民主制度在德国终于被埋葬了。除了逮捕共产党人和一些社会民主党议员以外,一切都是在相当合法的情况下做到的,虽然同时也存在着恐怖。议会把它的宪法权力交给了希特勒,从而实行了自杀,虽然如此,它的尸体却抹上了防腐的油膏,一直摆在那里,到第三帝国的未日为止,偶然拿来充当希特勒大声咆哮的传声筒,它的议员以后都是由纳粹党一手挑选出来的,因为以后就再也没有真正的选举了。这一项授权法就是希特勒独裁政权的全部法律基础。从一九三三年三月二十三日起,希特勒成了全国的独裁者,不受议会的任何约束,在实际上也不受年老多病的总统的任何约束。当然,要使整个国家和它的全部制度都置于纳粹的铁蹄之下,还有许多工作要做。不过,我们不久就可以看到,这也是在极其迅速的情况下用残酷无情的手段和阴谋诡谲的方法做到的。

「街头流氓,」用阿兰·布洛克的话来说,「攫夺了一个伟大的现代化国家的力量的控制权,流浪汉上台执了政。」不过是——正如希特勒从来没有停止夸口的那样——「合法地」用议会的压倒多数来达到这个目的的。德国人只能怪自己。

德国的最有权势的机构现在一个接着一个向希特勒投降,一声不吭、毫无反抗地自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