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完美的入侵(第3/7页)

当天晚上,我下榻在喀布尔饭店,从窗口目睹了入侵者在该市的最后一批战斗。阿明的几个拥护者面对红军强大的压力不甘失败,仍在作最后的反抗。两个小时的战斗就解决了问题。

12月31日,气氛平静了下来。被掐住了脖子的喀布尔慢慢地从害怕和惊慌中平静下来。

后来几天,在通往北方的公路上,一批批车队轰轰隆隆地向喀布尔直奔而来,好像是开进了史前时期巨型动物无底的咽喉。喀布尔仿佛是个吃不够的大肚汉,什么卡车、吉普车、装甲车、油罐车、装载坦克的平板拖车、广播车……成千上万辆黄褐色的车不分昼夜源源不断地从入口处开进了市区。入夜之后,登上洲际饭店顶楼远望,那一队队开着前灯的不知疲倦的车队犹如一条条火龙照得全城像着了大火似的通明。三个月后,我沿着通向苏联的生命线喀布尔—马扎里沙里夫公路往返走了一趟,又遇到了望不到头的苏联车队。

首都郊区兵营林立,红军士兵像高大的看门狗一样守在东南西北各个方位点上,随时准备投入战斗。我们匍匐在土坡后面仔细观察,吃惊地看到一排排坦克像接受检阅似的整齐地停在兵营里,巨大的雷达耸立在铜架上不停地旋转,无数的帐篷、卡车、壕沟以及指向四面八方的大炮部署得极其严密。

与此同时,苏联的宣传机器全力开动。在绰号“真理部”的苏共中央宣传部大力粉饰下,一切看起来不像是苏联对阿富汗的入侵,倒像是阿富汗在苏联的帮助下获得了“新生”。事实上,这究竟是“入侵”还是“新生”,只能从阿富汗人民的真实遭遇来判定。

1979年12月27日晚上,当苏军坦克向喀布尔电台发起攻击时,守卫电台的阿富汗政府军在极端不利的情况下顽强抵抗,击毁了两辆苏军坦克后电台才被苏军占领。在许多街区,赤手空拳的喀布尔市民同苏军进行了战斗。已被苏联顾问解除了武装的阿富汗政府军士兵也不甘束手待毙,他们奋起抗争:在阿富汗政府军步兵第8师的驻地卡尔加,士兵们把苏联顾问抓了起来当人质;在第4装甲师的驻地,阿富汗官兵拒不投降,与苏军展开战斗。抵抗失败后,苏军逮捕所有敢于抵抗的阿富汗官兵,许多人作为“危险分子”被处决。

在苏军对喀布尔发动进攻的当天晚上,几百名喀布尔市民死于苏军的枪口之下。在喀布尔西北郊,12名阿富汗青年出于义愤,用石头袭击苏军,苏军用机枪将这12个青年统统打死。喀布尔成了恐怖之城,晚上实行宵禁,苏军坦克和武装直升机整夜巡逻,强烈的探照灯光柱不断划过夜空。

1980年初,2000多名喀布尔市民聚集在普里哈尔基监狱门口,要求释放全部政治犯。现场的苏军接到了镇压命令,苏军士兵用机枪向手无寸铁的人群扫射,现场死伤数百人,更多的人则被当作政治犯关进了普里哈尔基监狱。

就这样,阿富汗人血液中所特有的酷爱自由、骁勇善战的精神被苏军的入侵唤醒了,他们要继承祖先们在抗击外国侵略者斗争中的英名。要知道,在阿富汗第三次击败英国的入侵后,南亚地区便一直流行着这样一条谚语:印度的响尾蛇、孟加拉的猛虎、阿富汗人的弯刀,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物。

现在,阿富汗人的弯刀已经对准了入侵的苏联人。就像一首古老的阿富汗民谣所唱:“如果剑已出鞘,你就投入战斗吧。只有勇敢的人,才能凯旋回家。”

喀布尔没有平静下来。表面上的斗争被镇压了,而秘密的地下斗争大规模兴起了;市民们悄悄拿起了各种武器,并很快形成了组织。他们占据了黑夜,每当天一黑,他们就秘密地出发了。每天夜里,市区或市郊总会响起枪声;第二天天一亮,人们总会发现有几个苏联人或为卡尔迈勒政府服务的阿富汗人遭到抵抗运动处决,尸横于光天化日之下。

阿富汗政府军和警察的搜查和逮捕根本不见效,袭击越来越多,且规模越来越大。有人袭击苏联大使馆,有人向苏军哨所发射火箭弹,有人炸毁苏军的装甲车,有人暗杀苏联军官。反抗的火焰从喀布尔燃起,迅速遍及全国;从前的穆斯林武装现在成了反苏游击队,发誓不惜一切代价将苏联军队逐出阿富汗。

苏军的报复和镇压行动自然是接踵而至。

在赫拉特,苏军出动飞机,用凝固汽油弹轰炸大片游击队活动的村庄,并用推土机挖坑活埋被俘的游击队员;许多妇女儿童拒绝透露游击队的下落,也惨遭杀害。无论阿富汗政界、军界还是宗教界,凡是对苏军入侵持有异议的,统统被“非常有组织有计划地处死”。前国王查希尔的两个姐妹和她们的14个孩子拒绝与苏军合作,结果全部死于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