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博古与洛甫(第2/5页)

那是战略转移之前的一个明朗的秋夜,洛甫怒气冲冲地来找博古。博古对洛甫的怒意是有思想准备的。在前天,他们就瞿秋白和何叔衡同志能否随军出发就发生过争执。瞿秋白当时正在吐血,何叔衡年迈多病,博古认为他们同部队行动,不但增加部队的负担而且他们也会被拖垮。

洛甫则认为博古对政府人员照顾不周,缺乏感情,把瞿、何留在苏区,势必更加危险。博古坚持把他们留在苏区,然后找机会送他们到上海去养病,洛甫认为这是一种不负责任的搪塞,在红军突然撤离、白匪四面杀入的情况下,哪里有可能托关系护送他们去上海?

博古坚持说是“三人团”的决定,洛甫只好服从。洛甫又一次感到无权的悲哀。

在洛甫心目中,博古虽然聪明、热情、能干,却不够老练,甚至有些冒失。在中山大学反对托洛茨基的斗争中,他的旗帜并不鲜明。在私下里,他纠正了博古许多模糊认识,使博古充分地认识到托洛茨基主义者完全不了解中国革命的性质。那时候,他把博古看成是一个热情奔放的、虚心向他求教的小弟弟。他之所以能够做临时中央的负责人,既不是靠他的经验和才华,也不是靠他的资历和威望,而是靠与王明、米夫的亲密关系。而现在,他竟然高高在上,独断专行,不把他这个人民委员会主席放在眼里。

当时,为了战略转移的机密性和机动性,“最高三人团”决定少带机关人员,并且把非带不可的人员分散到各军团去,这样便于行军作战。开始洛甫也是同意的。可是,作为政府主席的毛泽东认为这样不好,不如把机关集中,编成战斗单位。到底分散好,还是集中好,洛甫并没有明确的预见。也许各有优点各有缺点吧。但是,人的感情因素有时是十分微妙的:由于他对博古的独断专行早就有了强烈的反感。他就把这次能否听从他的意见,当成博古是否尊重他的试金石。

“怎么了?思美,”博古见洛甫怒气冲冲,脸上完全不由自主地突现出素常的快活直率的微笑,一边让座,一边用俄语说出了五个字,这种称呼并没有使洛甫觉得亲切,反而产生了一种捉弄人的亵渎感。他以为博古在居高临下,故作宽宏的姿态,“又有什么不满意了?”

“你不觉得把政府工作人员分散到各兵团去,是欠慎重吗?董老、徐老、谢老、林老都是五六十岁的人了,毛泽东同志的夫人贺子珍还怀着七八个月的身孕,他们怎能跟部队行动呢?”[1]

“那怎么办?”博古不无诧异地说,“把他们留在苏区?前几天你不是为把瞿秋白和何老留在苏区而大发脾气吗?”

“可见你对政府人员的安全思考得太少。”洛甫责备着,“毛泽东同志提议把政府机关集中,也好统一照顾。”

“你也认为这样更好些吗?”博古弄不清是他的意见还是毛泽东的意见。

“我同意毛泽东同志的意见,因为他是政府主席,‘三人团’应该尊重他的意见!”

“这的确是值得考虑的意见,我跟李德、恩来商量后,立即把决定告诉你……”

这个建议终于被采纳了。当然,这个建议引起了严重的后果:部队必须抬起中央机关和中央政府机关这顶轿子。

如果当时“最高三人团”预知抬轿子产生的严重后果的话,他们准会拒绝这个提议。事实是,博古当时虽然采纳了洛甫的提议,却没有弥补他们之间已经很难弥补的裂隙。

1943年12月16日,洛甫在延安整风期间,记述了他和博古的矛盾和冲突。今天加以仔细推敲,非常耐人寻味。尽管它还不太完整,还不太明朗,字里行间却展露出当时的真情:

我同博古同志的公开冲突,是在关于广昌战斗的一次讨论:我批评广昌战斗同敌人死拼,遭受不应有的损失,是不对的。他批评我,说这是普列汉诺夫反对1905年俄国工人武装暴动的机会主义思想。我当时反驳了他的这种污蔑,坚持了我的意见,结果大家不欢而散,其他到会同志没有一个表示意见。

从此时起,我同博古的矛盾加深了,他有一次似乎是传达李德的意见,说:“这里的事情还是依靠于莫斯科回来的同志。”意思似乎说,我们内部不应该闹磨擦。当时,我没有重视这句话,现在想起来,倒是很有意思的。

由于这些矛盾的发展,博古开始排挤我。五中全会后,我被派往中央政府工作,就是把我从中央排挤出去的具体步骤。

这一点,洛甫觉得理由并不充分,让他去担任政府的人民委员会主席这样的重要职务,说是排挤,那么,不排挤,应该担任什么职务呢?他在整风笔记中又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