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1934年11月30日·黄昏 湘江东岸(第2/2页)

这是一种人与人之间十分微妙的感情作用,谁也难以说清。

“整个情况如何?”毛泽东问得很随便,像个局外人。

“应该说非常严重。”周恩来声调黯然,流露出一种负疚感。他准备对目前的严峻局面承担责任。他的品德不允许把一切错误诿卸在博古、李德身上,“一、三军团打得很苦,伤亡很大,总司令刚才过去了,正在界首指挥部指挥。因为中央纵队行动太缓慢,我们贻误了战机!”

“应该及早轻装开进,”毛泽东带有几分含蓄的伤感,“我们往往忘了最起码的军事常识——兵贵神速。”

“实在拖不动!”

“叫花子打狗,边打边走,哪能快得了?”

“这的确是个深刻的教训,最初的估计错了,虽然已经下了几次命令要轻装,可就是减不下来!”

“带得越久越舍不得丢!”王稼祥也从担架上下来,他想在警卫人员的搀扶下步行过桥,“农民……农民意识太强!”

毛泽东意味深长地说:“这叫磨破了脚才想起来脱鞋倒沙子!”

“这是计划不周。”周恩来语音里荡漾着一种愧疚,还有一种暗自隐忍的、无从解脱的苦楚。

“这是军事指导思想问题。世上岔路千万条,达到目的的只有一条,我们必须找到一条正路!”王稼祥对周恩来的处境充满着一种同志式的体谅,“探索前人未走的路,是困难的,往往是痛苦的。”

毛泽东用深不可测的目光望着界首:“界首是个大村镇,要指令部队尽一切可能筹粮筹款……”

“这非常重要。”周恩来用接受指示的口吻说出这五个字。这里面有一种难以言明的、奇特的心理过程。

“咱们一起过江吧,”毛泽东望着周恩来带有几分病态的脸,“天快黑了。”

“不,我还要到其他几个渡口看看,渡江工作组织得不好,迟一分钟就多一分钟的代价。”一个善于引咎自责的人,内心常常陷在痛苦之中。正所谓“巧者劳智者忧”了。

毛泽东不无关切地说:“恩来,你不能像诸葛亮那样事必躬亲,食少事繁岂能久乎?”

“我一直担心八军团和五军团,我要等等他们的消息。”

王稼祥本来想找什么话来宽慰周恩来,急切里却没有找到,反而慨叹了一声:“这两个军团的损失太惨重了。”

周恩来也想说什么,但也找不到话,只是叹了口气。

“走吧!”毛泽东向渡口挥了挥手,偕同王稼祥和随从人员踏上了浮桥。

周恩来伫立渡口,注视着毛泽东穿着长袍的微躬的背影,从容不迫悠悠然地消失在涌上浮桥的人流中。毛泽东和王稼祥过江不久,周恩来正要带人转向屏山渡方向去的时候,朱德派参谋来向他报告说:前线局势十分严峻。一军团非常吃紧,米花山防线已被突破,美女梳头岭防线受到严重威胁,有被敌人利用夜间迂回包围的可能。总司令必须到前线去,要周恩来火速过江,主持司令部工作,统一指挥全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