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将崛起 当美国自己击倒自己时,中国该怎么做(第2/7页)

即便从美国经济近期的表现看,我认为一定时期内看好美国或许应没有问题(尽管我对此表示怀疑)。但从大趋势看呢,谁能否认美国正走在下行线上?而我说的美国正处在下行线上,绝不是重复那些已经被人喊了40多年的美国衰落论。除了在“美国衰落”这一结论上,我与保罗·肯尼迪看法相同外,其他毫无共同之处。我并不认同新兴国家的兴起将必然导致对霸权的挑战,从而也就必然导致美国衰落这样的结论。因此,我也就不认为美国为防止霸权旁落,以为只要遏制或打压住挑战对手,就可以延缓帝国的衰落。从此意义上说,我认为美国把中国作为主要挑战者,是选错了方向,也选错了对手。因为在不会太久的将来,真正导致美国衰落的因素,不是来自中国,而是来自美国自身。这正是我与保罗·肯尼迪的分歧点:我不认为外部因素的挑战,是帝国衰落的主因,或者说得更明确一些,是美国将走向衰落的主因。

虚拟经济吃尽了货币霸权的红利

是美国过度依赖美元从全球获利的方式,正在把资本主义社会的高级阶段——金融资本主义的能量耗干、红利吃尽,因而也使金融帝国的活力一点点消失殆尽,这是美国自己对自己的挑战。

什么是“资本主义的能量耗干、红利吃尽”?很多人并不能完全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不能理解每一种社会都是一个生命体,资本主义社会也不例外,它的生命长度取决于获取和消耗能量的方式。过度或过快地耗费能量,都意味着透支生命。但这只是美国衰落最表浅的原因。更深层的原因,是美国被追求利润最大化的资本主义天性所驱使,不断地通过科技创新和金融创新去一次次追逐这一目标,不知不觉间,已抵达资本主义社会这一制度模式所能获取和释放能量的极限,从而不可逆转地走向新社会形态演化的临界点,同时也就是美国在其帝国抛物线过顶后开始向下滑落的转折点。

但美国看上去对这一趋势从根本上缺乏理解。这也难怪,看看历史上,又有多少人真正把人类历史的走势看清楚过?由此延展开去观察,如果人类能真正看清楚历史运行规律的话,那将会避免多少次造反、战争乃至革命。因为当一个社会没有真正出现导致社会更迭的要素条件时,也就是没能到达社会变革的真正临界点时,任何外力都不能使其发生真正的根本性变化,大国兴衰也要遵循这一定理。仅仅依靠人为的社会运动,革命、造反、战争,都将无法从根本上改变一个社会的基本属性。这个最重要的引发社会更迭的要素,就是生产方式和交换方式的改变。在这一点上,杰里米·里夫金说得一点不错。(1)

长期以来,人们在对社会革命的重要性认识上一直存在某种误区,就是对其可能影响历史的作用,评价过高。社会革命与人类的经济活动相比,哪个对社会的改变作用更大?比如,被历史学家们所钟爱的法国大革命,它真的对欧洲和人类历史那么重要吗?在我看来,法国大革命对欧洲近代史影响巨大,但是其意义并不像想象的那么重要。的确,法国大革命可以造就一个新法国,并造就一支拿破仑带领的被大革命洗礼过的新军,满怀着昂扬的斗志和激情,去发动一场横扫欧洲“神圣同盟”的战争。

这是法国历史上,军队战斗激情达到顶峰的时期。在历史上,法国自恺撒远征高卢之后,就再没有出现过如此激情。拿破仑借助大革命之力激发出了法国军队的激情,并靠它打遍整个欧洲,把一顶顶皇冠扫落在地。但是让我们看看这位英雄改变了什么?他可以一时把欧洲的帝国全部摧毁,然而等到他自己走向滑铁卢的时候,那些帝国又都纷纷复辟,这意味着这位天才的军事家和法国大革命,依然改变不了欧洲的封建社会形态。

什么力量能从根本上改变社会形态?不是造反、叛乱和战争,当然也不可能是今天美国所支持的从东欧到中东一些国家的“颜色革命”,因为人类数千年的文明史业已证明,当改变社会形态的基本经济要素尚未具备时,任何一次“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式的造反、叛乱和战争,包括大多数仅止于社会层面的“革命”,都近乎一次物理学意义上的无效做功。它们除了重复上演王朝的更迭的连续剧外,就是让社会财富一次次归零,从一小部分人手中转移到另一小部分人手中。每一次财富归零,都意味着历史回到原点,纯粹社会运动的巨大破坏性,将使一切从头开始,殊不知,人类社会的真正进步,必须在一代代人的财富积累中完成。逆此铁律而动,正是人类在几千年长史中低水平循环的原因。而西方近代文明之所以能跳出这一恶性循环,恰恰是让经济革命凌驾于社会革命之上,200多年里不再让财富归零,从而让社会得以有足够动力向前发展。其中的道理说穿了也很简单,就是用科技创新与经济发展,促进两样东西的出现:一是生产方式的改变;一是交易方式的改变。生产方式改变将造成产能的飞跃,产能的飞跃会带来巨量的产品,巨量的产品会使旧的交易模式陈旧过时,这时候就必然会诞生新的交易方式去对应和消化巨量的产能。生产方式、交易方式的改变,最后必将导致社会形态改变。这才是欧洲封建社会被资本主义替代的根本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