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斩爪(第6/9页)

黄干响亮地回答一声:“是!”然后,同黄容带领民兵直奔莫家山而去。

在莫家山,自从黄干等人离村后,曾在江西五次“围剿”时就当过国民党军队团长的莫贵,心中便老不平静,每天如坐针毡似的,坐卧不安,食不甘味。他想起了林崇美、黄四保血洗莫家山的情景,估计到共产党一定不会罢休,一定会实行报复,自己会不会当他们的替罪羊呢?当他听说各村民兵到区集中了,明天要开全区的群众大会时,就更加心惊肉跳,觉得自己的命运岌岌可危。因此,天一落黑,他就把自己住的楼上小套房的门关起,伸手从房檐下拿出一支白朗宁手枪,仔细地擦了又擦,然后,押满了子弹,顶上了膛,关起保险,放进口袋,准备应付万一。他凝视了一阵昏黄的灯光,翻动了一阵案头的古书,在房内徘徊一番,拼命地抽烟。然后,又凝视、翻书、徘徊、吸烟……反反复复,直到鸡叫。天刚亮,他突然打开房门,站在楼梯口对着下面轻轻叫了一声:“桂月,去找你桂花姐来。”桂月是他家中仅有的一个丫鬟,就住在楼门外边的一个小房里,听她答应着走了出去,莫贵才又回到套房里来,焦虑地等待着桂花的到来。

不大一会,楼梯响动,桂花推门走了进来。可她却一反往常的神态,呆呆地向门边一站,像木雕泥塑似的,一声不响。

莫贵仔细看了桂花一眼,只是轻轻地说一声:“坐吧!”也没敢多说什么。因为,面临的形势,使他不得不在这个自己管教大的丫头面前小心一点,以免万一闹出意外。

于是,小小的房间里,一时陷入了沉默,各自在想着自己的心事。尽管是冬天了,屋子里却似乎还有点闷热,莫贵随手推开了小小的窗门,让外面的冷空气吹进来,调节一下。然而桂花站了良久,仍然没有作声。

她为什么突然变得沉默了呢?往时的那股劲儿哪去了呢?莫非是林崇美的暴行把她吓坏了?这是莫贵对自己提出的问题。

桂花自土匪血洗后,再也没有进过莫家的深宅大院了。因为,她为土匪的这次暴行弄得十分不安,一方面怕自己的丈夫大桥将来回不来;另一方面,眼看着一些好人死在黄四保的枪弹下,一家家的房子被烧成一片瓦砾,使她从内心里感到自己有罪,不该让大桥去当土匪。她真想找大桥回来,可偏偏那天晚上,大桥没有到村上来。而更加使她难堪的是,事件发生后,村上的人,比过去任何时候都疏远她,一见到她,像躲地主似的走开。她一个人住在孤零零的三间房中,感到十分凄凉、可怕。她也曾想过:是否要找老团长说说自己的心思呢?但,她转而一想,自己目前的处境,不都是老头子给造成的吗?要不是老头子主使,大桥怎么也不会去当土匪呀!于是,老团长——这个在她简单的头脑中被崇拜的偶像,渐渐动摇了;代之而来的,是不信任,是愤懑,是怨恨。因此,她忍受了内心的苦痛,再不愿走进那莫家大院。

当她知道莫贵要找她时,也曾有过一个短暂时刻的矛盾。去不去呢?但,很快,矛盾就统一了:她有必要去一下,看老头子还有什么话说,也有必要把自己的悔恨,向对方表白一番,以断绝老头子的进一步纠缠。但,当她一脚走进她十分熟悉的套房门时,一种莫名其妙的压力,突然降临在头上,失去了发言的勇气,一声不吭地站在门里边,呆呆地等着对方讲话。

终于,还是莫贵先开声了。他虽然认识形势的发展对他不利,但经过一阵思考,仍相信这个多年来没有出过他的手心、头脑简单的女人,照样会乖乖地听他摆布的。于是,他板起威严的面孔,掏出小手枪对着桂花晃了晃,说:“认得这个吗?”

桂花习惯地应一声:“认得。”

莫贵又把手枪收起来,说:“认得就好。今天特别告诉你:从现在起,你要特别小心,不能在外面胡言乱语。要是和人家讲了什么对我们不利的话,小心它会找你算账!”

桂花望着莫贵那副凶相,先前的一切打算,早已烟消云散了。她没有作任何表示,仍是呆呆地站着。

“明天开大会的事你知道吗?”莫贵停了一下又问。

“知道。”桂花回答。

“你去不去参加?”

“不知道。”

“不知道?你明天去参加吧,看看大会上说些什么,回来告诉我。”莫贵说。他想通过桂花,了解一下大会的情况,好向土匪报告。

而桂花却胆怯地回答道:“我怕。”

“怕什么?老实告诉你,要是不听我的,就准备着别活了!”他又一次晃了晃小手枪,威胁着问,“说,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