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夜战(第2/11页)

“好,你回去吧!见了大桥喊他赶快回来。不然,给我们捉住了是不客气的哟!”

桂花应承着,回头走了。

黎保不服气地问黄干:“你怎么放她走了?”

“你说怎么办,还带着她?”黄干说。

黎保看看黄干的气色不对,只咕哝了一句:“便宜了土匪家属!”也就不作声了。

黄干回头对着窃窃私语的民兵们说:“从现在的情况看,土匪肯定要来了,大家说怎么办吧?”

一片沉寂,骤然笼罩了空间。当私自议论时,谁都在抢着嚷;现在,真的要大家决定自己的命运了,却谁也不愿先讲了。

村外边,又传来了一阵单调的急促的脚步声。黄干忙提起枪,望着田间跑来的人影,大叫一声:“谁?站住!”

“我,黄容!”黄容急促地喘着气,声音里带着颤抖。

黄干拦头就问:“只你自己?”他一时难以理解:为什么水生没有同黄容一起来?

黄容借着月光,只管向民兵里一个一个地看,想从中找到自己的儿子——水生和狗仔。然而,她失望了;但她又想,也许他们在屋里……她不敢去想那些她不愿发生的事情,一时呆呆地望着农会的房子出神……

黄干一见黄容那个失魂落魄的样子,以为面临的情况把她吓呆了,便继续问:“说呀,水生呢?”

这一问,好比一块巨石,迎头盖脑地向黄容打来。她感到一阵头昏眼花,随即倒了下去。站在一边的黎保,眼明手快,立即过来扶住了她,焦急地喊道:“继生嫂,你怎么了?”

人们立刻慌乱地叫喊着:“继生嫂!继生嫂!”

一阵天旋地转后,黄容定了定神,又急着问:“水生没有来?”

“没有。怎么,你也不知道他去哪?”

黄容不等黄干说完,倏地站了起来,分开众人,疯狂地向着巢山跑去。她一时忘记了向黄干报告匪情,她的全部思想,集中到一个焦点:水生,他被土匪捉去了?……天啊!十三年的苦难还不够么!现在……

跑了不远,她发觉有人在后面追她。仔细一听,耳边传来黄干的声音:“莫走,莫走,你看见土匪了吗?”

一提土匪,黄容才清醒过来。停住了脚,民兵们立刻跑上来又把她围在中间。

“土匪到了黄山村,你们快点走吧!”她说。

“多少人?”黄干问。

“恐怕有几百,黄四保也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的?土匪现在干什么?”黄干紧追着问。

“我刚从黄山来。土匪一进村,我就跑出来了,跑不远就听见村上乱打门……”她又想起了水生,再也说不下去了,即钻出人群,不管是田是路,高一脚低一脚地向巢山跑去。

黄干眼看黄容跑远了,也不再去追她,就回头对大家说:“听见了吧,土匪已经到了黄山,有几百,我看,还是立刻离开这里,谁不同意?快说!”

人们沉默了一下。

有人提出了问题:“队长,到哪里去?”

黄干这时才向大家宣布:“到区里去。”

仅仅静肃了一忽儿,人们又杂乱地叫喊开了:

“为什么要到区里去?”

“我们走了,家里人怎么办?”

“土匪来到了门口为什么不打?

……

又是一阵乱得不可开交的吵闹。一个个难以解决的问题,像冰雹似的向黄干打来。

黄干不得不快刀斩乱麻地大声吼叫起来:“有意见的一个一个讲,谁再乱吵我就枪毙他!”他的激怒暂时制止了面前的混乱。

“打吧,土匪来了就打他个狗日的!”黎保早已想打个痛快仗了。他是个乐天派,说时还和平日一样笑嘻嘻的。

“是啊!不打怎么能行哩,队长!”外号小炮的民兵莫大刚开言了:“常言说:‘养兵千日,用在一朝。’土匪来了,不打两下,还算什么民兵!”

“见鬼,打?送命!”是谁在人丛中小声咕哝着。

一直一言不发的妇女主任苏凤姣,这时才对莫威说:“主任,你要仔细想一下,要是一枪不打,拔腿就跑,恐怕群众会有意见。”

吓破了胆的村长黄蝠,站在人群外面,焦急而小心地倾听着大家的发言。

站在黄干对面的那位三十多岁、一只眼、歪头歪脸的民兵组长莫太送,睁着那凶神般的独眼,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黄干,好像要逼着黄干快点作出决定似的。

民兵们、干部们议论纷纷,一时又混乱成一锅粥。虽然,主张与土匪打的并不是多数,但,气势上却占了优势。不同意死拼硬打的,只是在下面悄悄地议论着。

黄干一面倾听着大家的意见,一面却在细心地考虑着面临的形势。他想:民兵中,像黄自心那样的坏蛋,和听人摆弄、年轻不懂事的黄大凤,可能已经同莫大桥一样,叛变投敌了。莫水生等几个可靠的民兵没有来农会,说不定已被土匪捉去了。现在,已经集中起来的这一批干部、民兵中,谁能保险没有人再动摇呢?常言说得好:“人心隔肚皮。”情况严重时的人心变化,是很难推测的。现在,如果我们硬拼恐怕难以抵挡。因为,虽然有了子弹、手榴弹,但好枪支不多,只有两支捷克式,一支三八式和三支“汉阳造”步枪,其他都是单筒和鸟枪。万一给土匪缠住了,不能脱身,谁去占粮仓后面的山呢?想着想着,他心中急得像油煎一样。大家的意见这样纷纭,如何统一起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