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7/10页)

两天过去,鬼兵连虽然顶住了鬼子,但损失极大,半数战士伤亡,弹药出现紧张。战斗过频,战士们无法休息,就是不冲锋,鬼子的炮火也没停过。这很罕见。

常德的战况与王立疆预想的非常相似。外围的深沟壁垒已被鬼子突破,德山眼睁睁地失守。鬼子虽然长途奔袭而至,但是攻城的116师团并无参与途中战斗,是憋足了劲儿的,他们就是奔着常德来的。这支部队擅长攻城,战斗力和精神非常惊人,这老旦都看到了,他有些畏惧这样的对手。在他们不停歇的攻击下,城门外围阵地费了两个月工夫修起来的水泥碉堡和工事炸得七零八落,失去屏障的虎贲将遭受更大的伤亡。

“团部必须增援东门,鬼子疯了,再来一两次,俺守不住!”老旦对王立疆说。

王立疆通红着眼,看着墙上的地图,上面被红蓝笔画得一塌糊涂。他的参谋在一旁愁眉不展,通讯员被弹片崩瞎了一只眼,另一只可怜巴巴看着老旦。

“另两个门的状况和你差不多,北门更惨,营长和两个连长已经阵亡,团预备队已经上去了,现在只剩下通讯连可以调配。”王立疆回过身来,按着老旦坐下。

“柴团长说了,你再顶两天……”王立疆几乎咬着牙说。

“这么打,俺……顶不住。”老旦说的是实话,“城外堡垒没了,机枪阵地毁了,战壕几乎平了,鬼子有装甲车,我们的手榴弹不管用,炮兵也不支援……要是不往城里放,顶不住。”

“放进来怎么打?”王立疆问。

“俺的匪兵打阵地战没优势,打烂战能钻能砍,个个都是好手。”老旦对此颇有信心。

王立疆站起身来,走来走去,一张黑脸像在冒油。

“放!”他猛地回头说。

战役初始,远途而至的鬼子显然没把常德城里这支守军放在眼里,经过外围一个多月的战斗,日军摧枯拉朽般干掉了近五万国军部队。国军整个连、整个营,甚至整个旅被全歼或者俘虏,还打死了两个少将师长。鬼子们自然骄傲,觉得像长高了一截,长沙城的挫败忘到北海道,常德地图像一个可口的中国粽子,剥去它的皮咬上一口,美美地吞到肚里,像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打掉常德,这次战役便可告胜。它又是楔入国军防线的一柄尖刀,时刻能威胁国民政府的最终腹地,并将他们逼离和东南亚盟军的联系。眼看着这座两千年的古城就要成为皇军的战利品,第13军团的将士们怎不神气活现,士气高涨。

日军116师团第一支部队喝着清酒,哼着家乡的小调,挂着生红薯和手榴弹,悠闲地欣赏着涂家湖两边的景色,他们大大咧咧地跳下冲锋舟,朝湖里撒完最后一泡尿,威武地冲向常德城,不曾想到这枚粽子竟如此之硬,崩得满口牙都碎了。

德山既占,常德城已成围城之势,国军是内无粮草,外无援兵,雨点似的炮弹一个个拔掉了城里的防御工事,空军更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可就在这猛烈的炮火之下,这个57师依然顽强战斗,非但一步不撤,而且动不动就和冲上阵地的皇军同归于尽!好容易清掉了外围阵地突入城中——尤其是这个东门,坚守的国军士兵犹如鬼魅,他们戴着可怕的面具,在街角细巷里射来要命的子弹,从厨房和大树上砍下锋利的弯刀。还有弓箭、狙击手和燃烧瓶,这些无声无息的东西更令人恐惧。皇军好容易打下一栋楼房,还没坐下喝口水,窗户里就扔进躲不开的手榴弹,一群鬼吊着绳子跳进来,戴着血红的面具。这些鬼兵嗷嗷叫着滚着,放了手枪还用刀砍,他们砍去皇军战士的腿脚,剖开肚子,斩去头颅,用尖细的匕首挖去皇军战士的双眼。他们还装死,几个人血呼啦躺在那儿不动,皇军一个小队刚过去,他们马上活了,手枪弹无虚发,打的都是脑袋,等增援的小队赶到,他们便没了影。

这打法让日军极不适应,两天下来寸土未得,虽然进了门,却上不了炕,出还出不去。威武的装甲车卡在小巷里,对捆了炸药包跑来的蒙面毛驴毫无办法。日军一直赖以自豪的就是皇军士气,却在这穷街陋巷荡然无存。还有一些不戴面具的绑着十几颗手榴弹的冲来,把冒着烟的手榴弹往日军的头上敲。日军战士不懂逃跑,看着这可怕的敌人,只期望他们是来吓唬人的。于是,他们常在一起炸得四分五裂。没多久,这不要命的鬼子一想到前面更不要命的中国兵,想到那些杀人如麻的面具鬼兵,终于变得心惊胆战了。

东门打得有声有色,柴意新团长非常高兴,但也立刻抽走了协防在鬼兵连旁边的2连,东门北侧的城垣已被鬼子炸平了,必须加大防守力度。鬼兵连的事连师部余师长都听说了,给团部去了嘉奖令。王立疆来到他的指挥所了解情况,得知虽然将日军锁在城垣内一带,但代价依然巨大,战斗减员已达三分之二,最有战斗力的匪兵已经牺牲过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