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永别了,兄弟!(第8/12页)
他只一个腾跃,就将这个丰满的身体压在身下了。女人那只坚定的细手牵引着自己,让它以最快的速度进入了她的体内,还不等阿凤疼痛的声音落地,坚如铁石的老旦就开始了翻江倒海的耕耘。他紧紧地抱住阿凤的后背,死死地堵住她的呼吸,每一下撞击都似乎要将她势如破竹地一分为二,两个人像绷紧的弹簧交错在一起扭搅着,彼此的汗水融粘在一起,在剧烈的摩擦中发散出奇怪的味道。
三十年后,老旦在死去之前回忆此生,这一刻就像他最鲜活的伤口那般清晰。他记得怎样吱扭扭地钻进阿凤,记得那包裹一切的紧张和融化一切的柔软;他记得她在黑夜里的每一声吟唱,她咬在他胸口的牙痕像伤口一样深刻;他记得自己那一晚的汹涌,勃发的洪水灌满了她,滚烫地流下满是缝隙的床板,他变成战斗中的重机枪,火舌在抖动,弹壳在腿间灼热蹦跳。敌人尸横遍野,横竖枕藉,惨叫声中,他看到她飞扬的魂魄在烈焰里升腾,一直飞到高高的五彩云端。雷声托着闪电,闪电击破天空,他似乎烧红了,烧裂了,咔哧一声炸了膛,化作焦黑的灰烬。天地骤然漆黑,只剩她化作的闪亮羽毛飘飘而落。她回到人间,她汗如泉涌,她在月光下像冰那样融化,一俟成水,便化作温暖的泪。
月影西移,鸟雀无声。松石岭的山脚之下,村落之中,一对沦落乱世的无名男女的激情无休止地进行着,在一次次的巅峰里你死我活。房屋随着他们的节奏颤抖,惊飞上面栖息的鸟儿,月光也在这抖落里斑驳落下,映着他们满是汗水的身体。老旦在最后的冲刺里弹尽粮绝,额头间光芒闪耀。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醒来,身下的阿凤正看着他的脸,清泉般的泪水挂满双颊,她好看的刘海儿在额前粘成了绺,像雨水打湿的沉甸甸的麦穗儿。
“会记得我么?”她问。
“忘不了呢……”他说完,轻轻抹去了她的泪,“俺觉得咱还会再见的……”
老旦说完这话,并无想象里的难过,他并不相信这个可能,但是又必须说出来。女人抱紧了他,额头抵在他的脖子上。她沉默地等着眼泪退去。野公鸡在山上嗷嗷直叫,黎明已经从窗口爬了上来。
杨铁筠用发报机和军部取得了联系,胡参谋大喜过望,情报部门迅速接管了此事。胡参谋以极快的速度制定了新计划,告诉杨铁筠:夜里一点钟在湖边点两堆火为号,两架水上飞机将按时到达。但是战斗机无法护航,不是不想,而是……都打光了。细心的胡参谋还提供了候补撤退路线,那就是继续沿着湖边向山里前进,伺机和共产党的游击队会合。
杨铁筠简短说了,众人惊喜不已,大家随即收拾行囊,分成几个小组去准备干柴和绳索。为了让飞机看到沿湖的火堆,战士们砍倒湖边好几排树,扎了两个大木筏子。飞机一到,大家撑着篙就能过去。
杨铁筠坐在湖边指挥着,他的腿伤仍没利索,一夜的低烧几乎摧垮了他,虚弱得水都喝不下,他总觉得鬼子已经摸进来,让老旦派人到山口上设置机枪和暗哨。老旦觉得他紧张过度,却照办了。
“两挺机枪,一支到山口上去,一支在房子后面。不能让鬼子接近湖边,别看是飞机,只挨几发步枪子弹就可能废了。”杨铁筠仍不放心,又说,“在湖边修个简易的工事,反正木头也多,鬼子如果钻进来,未必有重武器,一道工事就管用。”
老旦一一应了,让二子和陈玉茗分头准备。黑牛光着膀子走了过来,肥巅巅的胸脯上下颤着。他左看右看,嘴唇嘟囔着,到了眼前倒不说了。
“连长……”
“嗯?什么事?”杨铁筠多半句都不问,老旦很佩服他这一点。
黑牛抓耳挠腮,又像女人一样玩弄着手指头。他求救般看了下老旦,老旦就猜到了。
“咋不说话哩?屁哪有放到一半嘬回去的道理?”老旦笑嘻嘻地说。
“连长,老哥,我……我不想走了。”黑牛受了鼓励,挺直了身子说。
“嗯,为什么呢?”杨铁筠看上去并不意外。
“我和小秀好上了,不忍心把她留在这儿,回去也牵肠挂肚的……”
“不行!这是命令!”杨铁筠不动声色,语气像是结了冰,顷刻又道,“你是军人,现在战事吃紧,正是国家最需要我们的时候,大老爷们的,就躲在这里与过路女人厮守着,算什么?”
黑牛的脸秃噜下来,成了个蔫茄子。老旦心中忐忑,杨铁筠这话这么像和自己说呢。早上和阿凤无言而别,刚才看见她在给大家收拾东西,脸上还留着昨晚激战的潮红。她刻意地躲避着自己的目光,道别已经结束,寒暄轻若鸿毛,就这样分开便好。看黑牛那垂头丧气的蔫样儿,老旦脸红了下,壮了口气说:“黑牛你家还有啥人?这儿四边不靠的,也不是安生之地,鬼子没准儿哪天就来了,你留在这儿成不了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