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2/9页)

“不在,走了,已经到师部了,在你跑步的时候。”他仔细看着许三多的表情,“师属装甲侦察营副营长。确切说是升了。你不高兴?嗯,你也明白了,七连就剩你一个人了。”

许三多仍在错愕着,但高城留下的那堆什物让他不再错愕了,当错愕消失时就觉得无力,他找了张椅子坐下。

伍六一:“跟我打一架吧,许三多。”

许三多讶然地看着他。

“我一直就想跟你说这话,跟我打一架。找个没人干扰的地方,忘掉格斗技能,就是你一拳我一脚,吃了痛,会忘掉很多难受的事情。跟我打一架,会好受很多。跟你打一架,就是我对你的安慰你的照顾。跟我打吗,许三多?”

许三多已经不讶然了,但仍看着伍六一。

〖HTK〗我们对视。沉默看着愤怒,愤怒看着沉默,沉默和愤怒都伤心得像是受了内伤。〖HT〗

“不。”许三多摇摇头,“谢谢。”

伍六一转开了头,他有些不屑又有些怜悯:“那你只好自理了。”

连部活动室里,一张刻录碟放进了机器。电视屏幕上开始的是那个在三百三十三个大回环后晕得不成人样的许三多,哭泣着、呻吟着、坚持着,摔倒又爬起来。

前指导员洪兴国的失败之作上充斥着人群,七连曾经有那么多的人。屏幕上晃动着许三多血肉模糊的双手。许三多面无表情地看着。

许三多从过道上走过,为了打扫卫生每一间宿舍门都是洞开的,每一间宿舍都是空空洞洞。在洪兴国的摄录镜头上充斥着人群,年青士兵的活跃几乎挤炸了这栋建筑物。

前代理班长许三多坐在一张马扎上,身边像开会一样,马扎排成了方队队形。许三多抓着高低铺在做着引体向上,他抓着床杠翻到了上铺,呆呆地躺在空铺板上。然后将脸贴上粗糙的铺板。许三多一个个打开空空的储物柜。

许三多在走廊里翻着筋斗,许三多在桌上拿着大顶。

一个过习惯群居生活的人离群索居会做什么他就在做什么。

月光下的单杠吱吱呀呀地在响,许三多正在上边一个个做着单杠大回环。

许三多重重摔了下来,躺在地上。

月夜的军营万籁俱寂。

许三多看自己的手掌,手掌完好无损。

〖HTK〗那天做了不知道多少个回环。手不会再伤着了,手上的茧子厚得图钉扎不透。班长说这茧是枪、战车、军营里所有一切磨出来的,叫做兵茧。有这茧的叫做老兵。〖HT〗

他的幻觉中的欢呼声忽然响起,那来自许三多两年前的某个时候。

〖HTK〗没人的时候忽然明白我以前是什么,被连队宠坏的孩子。现在才真的没人宠了,老兵没人宠。〖HT〗

许三多站在院里的车道边,微笑。微笑的对象是从车道上驶过的战车部队,那支纵队显然是去靶场或者演习场,车上的人荷枪实弹,伍六一、甘小宁,许多原七连的兵都在其中。

伍六一看见许三多便别过了头,甘小宁傻乐。

许三多也傻乐。

当战车驶走时,许三多脸上的笑容也退了下来,那纯粹是机械的反应,许三多真实的表情是没有表情,作为一个主要是看守空房的人来说也不需要什么表情。

〖HTK〗一天又一天。白天很好过,学了东西就总会用得上。〖HT〗

许三多现在已经成为了杂务兵,简称杂兵。看守房屋、打扫、维护设备、官面的借用、私下里的帮个忙,一切可能用上的地方。江山世代有人出,一个季度不到,三五三的人很快忘了杂兵以前曾经是个尖子。他抽屉里已经有一摞这样不明情况的兄弟单位写给他连长的感谢信。

〖HTK〗晚上。难受的是晚上。不管你有没作为,不管你学了多少,到了该休息的时候,全都一样。〖HT〗

每天晚上的许三多都在疯狂地洗着衣服,每天!还能要求一个没人管理的小单身汉怎么做?

现在许三多被借用干的事情是一帮学生的军训。

乱七八糟一通枪响,基本全飞,靶子周围的石头块没少遭罪。铁面班长铁了脸看着,不生气也不失望,倒像是理所应当:“下一组准备。”

他身后是许三多,接了枪,翻过来,半分解,查弹膛,动作利落之极。

这短暂的瞬间刚才的射击者们已经围了过来,一帮子军训学生,打出刚才那样的成绩确实理所当然。

学生:“班长,你真会耍酷。”

许三多:“我不是班长。代理的,撤了。”

学生嘿嘿地笑:“见了士兵叫班长,见了班长叫连长。懂不?”

许三多也只好机械地笑笑。显然,他比那位铁面更受欢迎,休息间隙便是七嘴八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