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5/12页)

对还穿着军装的人来说,这话实在太狠了点,李梦和薛林眼里已经有些愠怒。

他们没敢发作,因为老马的表情是不折不扣的愤怒。

老马接着说:“我只想知道,当兵的不干兵事,你们来这里穷混什么?做一天人,尽一天人事,好吗?”

他挥了挥手,倒也尽力想让自己冷静,然后看看仍悬挂的月牙,嘘了口长气:“今天拉到这里来,有事。昨天我接过团里一个电话,今儿五点半,防空团导弹打靶机,通知咱们别听到爆炸声误当了敌情。我就想让你们几个看看,看看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同行。我平时怕伤你们面子,今天不顾了,我想我以后连我自己的面子都不会顾了。”

他看那几个,那几个有愤怒、有诧异、有委屈,但也有些老马一直不敢奢望的东西,也许叫理解吧。

于是老马的语气也松弛了一些:“别怨我,我看你们着急,就像看我自己着急。我不想你们几年兵下来,口才见了长,牢骚飞了天,异想天开是一绝,愤世嫉俗是特点……说到这里,他很不甘心地看看自己——他妈的我自己都嘴皮见长,跟你们待的。今天要好好观摩学习,导弹打靶机是很牛气的事情!是先进科技!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人做的事情!人家为什么……”

老马话还没说完,远远的一个黑影飞过,远远的一道白烟掠起,而后是轻微的爆炸声。

老马回头张望了一眼:“瞧见没?首发命中!准确不够形容,叫精确!精确这两个字在你们的人生里想过吗?我真希望有,可是一锅粥。我就恶心你们一下,就像闭着眼睛往墙上摔鼻涕,边念念有词,去他的吧,就这样了……”

他说得专心加投入,可所有人都眼睁睁瞧着那道黑影仍在老马脑后飞。

许三多:“报告班长,还在飞呢。”

老马就有点噎,回头一看确实还在飞,好在又有一道白烟掠起。

老马吐口气:“两发命中!两发命中也行啊!那靶机多大点你们知道吗?比马扎大不了多点,隔了十几公里开火,不容易!总之还是精确!有目标感!想想这事的教育意义……”

“报告班长,还在飞!”又是许三多。是还在飞,可看班长气急败坏的样子,谁都不忍心说了。

“我只是想跟你们说,别废了你们在这的日子,做人做出点目标感……”老马还在说,托许三多的一再打击,他几乎像在呻吟。

队形仍保持着,但已经有点散了黄。老马背对着大家,没精打采地坐在地上。远处那架靶机仍在嗡啊啊呀地绕来绕去,丢着老马的脸,终于飞起一道白烟,这回是真真切切把那靶机干了下来。

许三多:“报告班长,打下来了打下来了!好厉害,三发就打下来了!”

老马怒喝:“你给我住嘴!”

很意外的是,老马并没在那三个脸上看见幸灾乐祸的表情。

可老马再也没了情绪:“就这样吧,我要说的大家都明白了没?”

大家的声音出奇的整齐:“明白!”

老马苦笑:“要明白了就有鬼了。全班都有,向后转,回营。”

于是大家踢踢踏踏地甩着正步下山。

大量的体力消耗之后通常是一个人困马乏意志松懈的时候,队形很散板。老马上半截体力透支,这会已经是强撑着在走。李梦几个回头看看,又回头看了看。

老魏凑过来:“班长我扶你。”

老马一甩手:“用不着。”

但薛林还是伸了把手:“班长,下星期咱们再来次武装越野吧?”

老马有些恼怒:“一边去,对牛弹琴!……你们幸灾乐祸是不是?我告你,回找两年,我一只脚都跑过了你!”

李梦接过话:“倒也不是。班长,我们都觉得……你看,早上的空气这么好,是不该天天闷在屋里……不是,我们就是觉得跑一趟得劲。”

老马还是不信:“你们又串好了损我。”

薛林摇头:“我们损人早损腻了。说真的,现在一磨嘴皮子我就觉得恶心想吐。李梦,你说呢?”

李梦也知道为什么单问他,可他的强项就是能从精神到肉体地置身事外:“总之跑一跑,可以神清气爽,换个方式,正好一排浊气。我是早就一摸牌就恶心想吐了,只是牌乡路稳宜频到,除此不堪行……”

薛林:“得得得。你也可以去铺路呀。”

李梦打了个仰天哈哈:“是啊,我们都可以铺路呀。”

老魏:“我们为什么不可以铺路?”他问得太认真,那两个本是互相讥讽,倒让他问得愣住。

薛林乐了,和老魏一拍巴掌,两人都看李梦,口角归口角,三个人也确实在很久以前就扎上了捆。李梦犹豫一下,把巴掌拍了过去。

老马一脸狐疑:“你们仨绝对是又串好了的,你看你们那一脸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