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但见悲鸟号古木(第2/4页)

原来,这个谯岍居然是劝刘焉不要抗拒一统之势,反而应该放开白水关与葭萌城,举益州降服北面,只有如此,才能让益州免于刀兵之祸之余,使得刘焉父子抓住那一线生机。

“益州狗皆不得用!”

刘焉怒发冲冠,直接从车上站起,继而当街口出粗鄙之言。

而甫一出此言,其人便自知失语,因为周围士卒纷纷回头,便是赶车的车夫都愕然回头看向了他,须知,连车夫也是益州人。

实际上,这种话一出口,别说被骂到的益州人,就连随行的几名东州士出身的幕属也都尴尬一时……堂堂益州牧,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失态至此吧……这话是能说出口的吗?而且还是在大街上。

刘焉情知失言,愈发羞愤,只能尴尬以袖遮面,急令转头回府。偏偏车队太长,又花了许多时间方才得以脱身。

而等到其人归府,可能羞愤到了极致,却又亲自下令,逮捕谯岍,下狱拷打,索求叛逆同党。

自赵氏隔绝,任歧、贾龙纷纷死去,谯岍身为本地难得的经学名士,却因为劝降而被下狱,再加上刘焉当众失态下的‘益州狗皆不得用’,自然引来益州上下难得一致的营救。

不用说了,一股新的政潮再度翻滚出现,而且比之前的更加激烈。

一时间,就连东州士都纷纷进言,劝刘焉不要为一腐儒言语而滥杀损德。便是刘焉心腹重臣,原大汉太仓令赵韪,在出征汉安的路上也递来了书信,力劝刘焉以大局为重,当此时也,不要扰动益州人心。

照理说,刘焉也不是个蠢货,如此危局之下,面对着如此汹汹民意,等气消了,本该放人。或者面子上抹不开,也可以就坡下驴,让自己儿子刘范出面把人给放了。

然而出乎意料,事情闹开以后,刘焉根本没有放人不说,反而称病拒绝了所有的劝谏与请谒。甚至有传言说,便是刘范亲自去求情,也没用处,反而换来了刘焉一手握着长子刘范,一手握着次子刘诞,低声说出了一句匪夷所思之语:

“蜀中人人皆欲杀你我父子!除至亲骨肉外,皆仇雠也!”

消息传开后,便是亲近之人都觉得刘焉是真老糊涂了。

“诸君,如今蜀地内忧外患,我为人子,当为父分忧,诸位为人臣、为人友,还请务必替我想想对策。”四月初夏,随着前线进讨杨洪不利,而燕军渐渐在汉中汇集兵力,愈发不可开交的绵竹城内,益州牧长子、广汉太守刘范刘伯道大会幕属、宾客,恳切出言,请求相助。

“我以为还是要以释放谯公为先。”

堂下在座者不下百人,而相顾之后,自然是中郎将庞羲当仁不让,且其人身为刘范之妻兄,在刘范身前,隐隐有赵韪之于刘焉的感觉,所以素来也说话直接。“伯道,此时是何时也?北面燕逆举天下之势以临蜀地,如泰山压顶一般,虽说山河之险足以御敌,却也要内部人心不散!无论如何,此时都要尽早放人,以示诚意,更不要说什么滥杀之举了。”

庞羲既然出言,其余臣属、宾客也都纷纷开口,却也多是附和此意,俨然是早有定论。不过,作为益州核心大郡所在,整个广汉太守府的堂中居然满是荆州、中原一带的口音,稍有的几名蜀中本地臣僚根本不敢开口,也是有趣。

见到人心殊不可逆,已经三旬不止,须髯整洁的刘范倒是一声叹气,直接做了保证:“既如此,等稍过两日,我再去求一求父亲,若他还不答应,我便直接偷偷放人,省得此事再生波澜。”

堂中这才安稳下来。

而就在此时,忽然间,席中一人陡然开口,却是蜀地口音,登时引来堂中所有人的注意:“臣听闻,陇西南部都尉、府君故友蒋干蒋子翼,最近有书至府君身前,不知是何言语?”

刘范定睛一看,却是自己麾下难得的一名本地士人幕属,唤做张松,其人出身的成都张氏,却正是贾龙等人去世后,刘氏父子不得已提拔上来的本地士人代表……当然了,张氏代表人物不是张松,而是正为犍为太守的张肃,张松是张肃之弟,因为容貌短小,姿态丑陋,所以只能仗着兄长的面子随刘范做个郡府中的宾客。

而一见到是此人,刘范便不由微微蹙眉,但还是耐着性子稍作回应:“子翼雅量高致,只说昔日旧事,并无劝降之语……”

“蒋子翼固然雅量高致,然府君却为何不趁机以此交通北面,借蒋子翼之口稍作讨论,以求早降?届时蜀中稍免兵祸,岂不美哉?”张松捻须昂然相对,只是其人蜀地口音配着那张丑脸愈发在刘范那里显得刺耳罢了。

“如何能降?”不等刘范反驳,庞羲便直接黑了脸。“燕逆擅杀降人,若降,你我尚可苟且,如刘益州父子何如?足下为刘府君属吏,竟无半分臣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