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违天辄非凯(第3/5页)

何叔龙心中微动,俨然是稍微明白了一点。

“足下是个聪明人,也该想到了。”夏侯惇见状继续端坐于太尉椅上,双手拄刀侃侃而谈。“关羽手握青州是不错,但又能有多少兵?一万水军能上岸吗?琅琊臧霸刚刚投降,形同军阀,能不能调的动且不说,你家左将军麾下爱将周公瑾难道是摆设,看不住一个臧霸?而且青州各地不要驻守防备?所以依我看,如果河北不给关云长增兵,其人最多只能调度一万五千人到泰山以西压我,便已经是极限了!实际上,我也确实探明,除潘璋五千人外,关云长只带一万人在后面的汶阳遥做呼应!”

何叔龙已经释然起来了。

“然而,彼辈若想成大事,于大局有所大为,必然要打穿我的防线绕到徐州或者孟德身后才行,换言之,他关云长必须要用一万五千兵打穿我剩下八座城才行!”夏侯惇越说越快。“可他出界作战,不用防守后路的吗?五千人一战而下固然显得凶猛,却没有损伤吗?从宁阳开始,到昌邑为止,其人得一城,便得留下千人……所以任他凶猛狡悍,咱们却只要层层抵抗便可,等他来到昌邑城下,必然已成强弩之末的姿态,届时又有什么用呢?”

“那他此番出兵……”何夔已经彻底醒悟。“乃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不错!”夏侯惇端坐不动,直视对方言道。“关云长是个军政谋略,马步水军俱通的全才,他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不可能不知道以他的强横也无法短期内有所作为……此时忽然出兵,并做出凶悍姿态,必然不是为了这东线十二城,而是为了行军到沛国、动静根本遮掩不住的贵部十万大军!须知道,此战关键,只在孟德与公孙文琪之间,彼处胜负方是胜负,其余各处皆是支撑而已。所以关云长所求的,根本就是要我们一时慌乱,然后分别兵增援此处!”

“外臣已经确切明白了夏侯将军的意思。”何夔恳切俯首,彻底服气。“将军真不愧是柱石一般的人物。”

“所以回去告诉你家都督。”夏侯惇站起身言道。“我这里一兵一卒都不要,就这两万原本的辅兵、民夫之流,外加五千精锐便可支撑!请他务必将十万部队,全都带到陈留!以期决战!”

何叔龙不再多言,俯身而退,竟然是要直接回去复命了,而夏侯惇也毫不犹豫,立即起身扶刀而出,带着候在堂外的吕虔、赵俨等将冒雨出城,俨然是准备调兵去支援宁阳之后的瑕丘、东平陆等城了。

五月底,长江流域的梅雨季节其实已经到了后期,但黄河流域却开始频繁下雨,不是那种连绵不断导致洪水的大雨,就是正常的来得快去的也快的夏日雷雨而已。

然而,冬天冷,夏天热,春秋容易得病,对于军队而言,所谓‘正常’背后,向来藏着寻常士卒们的无数辛苦。

随着时间流逝,随着双方渐渐增兵,陈留、东郡一带,部队的密度越来越大,而几乎每一场雨水都会让对峙的士卒遭遇一些称不上是问题,却必然让人感到厌烦的事物。

比如说,对于白马城左近的燕军本部而言,拥有相当比例的骑兵们每次下雨之后都要留意马匹的卫生——不仅仅是要给战马喝干净水的问题,还要频繁的清理营房中的马厩,给战马洗澡,给战马铲粪!

“仲宣兄怎么来了?”

一场雨水之后,白马城北面的军营马厩中,一身青衣短打扮,正在铲粪的诸葛亮抬起头来,却看到了一个让他有些不解的人影,便赶紧放下粪铲,就在马厩中拱手行礼。

“阿亮何必如此?”拎着木桶和粪铲的王粲见到诸葛亮,不由尴尬咧嘴一笑。“咱们兄弟,随心便可……”

诸葛亮点点头,就没再追问,而是以过来人的身份趁势提醒了一句:“仲宣兄还是把裤腿挽起来为好……不然会溅一身!”

王粲一时愕然。

“还有左面第三匹马,就是又矮又瘦的那匹,看似弱小,叫起来跟驴一样,其实格外性烈,会咬人的……乃是庞护军的备用坐骑。”诸葛亮刚要低头继续干活,却又再度想起一事,赶紧又做提醒。

王粲闻言看了看那匹毛都没退干净,还算是青马的坐骑,又看了看满地的马尿、雨水秽物,半天都没有勇气开始干活,而隔了不知多久,其人方才一声叹气:“你说愚兄我怎么就犯蠢去写诗呢?结果惹怒了燕公,将我撵来与你一起做什么洗马!”

诸葛亮虽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却毫无好奇之心,故其人并不答话,只是继续低头铲粪而已……正如当日皇甫嵩荐他来军中‘洗马’,结果燕公一口答应之余居然真让他来洗马时一样,毫无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