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上下是新月(第3/6页)

当然,战败之后,梁期城内外纷乱……虽然此地作为之前袁军的大本营多有准备和贮存,但伤兵、溃兵的安置,建制、组织的恢复,都是麻烦事。更别说此时公孙珣大军左右包抄,鞠义在邺城乱折腾,都是公开着来的,根本瞒不住,以至于城中的惊慌情绪愈发明显了。

所以,辛评一直忙到子时之后方才满身疲惫回到城中居所之中。

不过,郭图似乎也知道只有这个时候才能私下见到辛评,倒是一直从容,一壶浊酒配上足足两顿四碗烂肉面,已经被他喝光,反而弄的陪坐的辛毗多少有些不安。

“公则此来可有事情?”辛评见到郭图,却只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意思,其人先去净面洗手,然后又慢慢吃了一碗烂肉面,复又整理干净、撤下碗筷,方才从容在后厅中与对方隔案相对。

而辛毗则在侧面坐下相陪。

“就是因为没事情,方才来寻旧人的……说起来,咱们从十几岁在郡中陈公那里相识算起,居然已经有快二三十年的交情了。乱世当中,二十余载旧识,又同在异乡为异客,仲治难道要赶我吗?”郭图满脸戏谑。

辛评闻言也一声叹气:“公则来寻我,什么时候都行,但非常时期,军务繁忙,你又是车骑将军府主簿,与其在我这里一坐一晚上,还不如当时随我一起整饬一下军务……也省的被人说闲话!”

“说什么闲话?”原本捻须而笑的郭图忽然凛然起来。“今日许子远在堂中,就差骂出来咱们颍川诸人于时局而言皆是废物这话来了!这种情形下,难道还怕人说闲话?!还有你在这里瞎忙,到底有什么意思?难道不是在为别人做嫁衣?!”

辛评沉默以对,辛毗原本要说话,但见到自家兄长沉默,却也只好将话咽了回去。

“辛仲治,你莫要装样了!”郭图愈发气急。“谁都知道如今这个局势下,在魏郡这个地方,咱们颍川人已经没有任何用武之地了!你今日如此辛苦,也绝不可能真的夺来主事之权……逢纪这人果而无用,注定不能执掌大局,主公用他不过是堵兖州人的嘴罢了,待邺城夺回后,必然是沮授以大功与河北本人的身份接手总幕府之任!”

辛评终于开口,却依旧从容:“沮公与才能过人,忠贞有度,兼有志气,而且正如你所言,他是如今河北本地人的天然领袖,正该为此任。所以若他来总揽明公幕府,在下是心服口服的。”

“足下少说了一个理由。”郭图见到对方开口,放心之余复又冷笑起来。“人家还有陈公台死前的‘遗诏’呢!不光是河北人,兖州人也认他!只是陈公台‘遗诏’中还说了,说你辛仲治跟我郭图一样是个不足以托付大事的废物!”

辛评终于攥拳动容。

“仲治。”郭图恢复常色,感慨言道。“事情到了这一步,咱们之间真不要再虚与委蛇了……现在的局面是,咱们这群颍川人,前后为主公辛苦了数年,你甚至辛苦了十几年,要功劳有功劳,要苦劳有苦劳,到了今日却要被这些本地人给排挤出去了!都说沮授这个人才德兼备,智力过人,还有做一番事业的大志,我不否认,可你辛仲治难道不是一模一样?你难道不是少怀大志,想要做一番事业出来?仲治,我直言相告,我觉得你绝不会心甘!正如我绝不会心甘一样!”

“不甘又如何?”辛评终于感情外露,直言相对了。“这个局势怎么可能翻过来?现在确实是我们于明公那里没用,只有沮公与、李退之那些人有用!”

“那就颠倒乾坤,让他们无用我们有用就是了……”

“胡扯什么?!”辛评愤然起身,勃然作色。“什么叫做颠倒乾坤让他们无用?!难道要我为私利去坏明公大局?!郭公则,咱们一千个一万个难做,也不能做背主之人吧?!你整日喊主公,我只是明公,但天下人都知道袁车骑是我们的君,我们是袁车骑的臣……一个士……咱们自幼读书,《礼记》有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若是成了背主之人,便是从修身这个底子上便垮了!而且咱们家人也在邺城,真要是坏了他们的事,便是齐家也一并可笑起来了!”

“我何尝是让足下背主?!”郭图也跟着厉声相对。“我只是想到一个妙策,可以让主公重振雄风之余也让我们颍川人得势罢了……而且足下何必跟我讲什么《礼记》?!我们颍川郭氏,家传的是《小杜律》,讲的是法家势、术、法!邪门歪道,却又独到之处,足下到底要不要一听?”

“说来!”辛评端详了对方一眼,到底是重新坐了回去。

“此事简单……”郭图冷静下来,却是朝着一直不安的辛毗轻松一笑,然后从容言道。“我们其实并非无用于河北,而是无用于魏郡,或者说是冀州,这是咱们这些颍川人替车骑将军谋划韩馥时种下的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