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世情梦幻复作如斯观(第4/5页)

至于说刘备,刘玄德又不是神仙,如何能避开这种事情?又或者干脆恰恰相反,其人身为豫州刺史,却因为徐州的支持占据着扬州最富庶的两个郡,总是有些尴尬的。而且,他治政经验根本就是零,政务上只能依仗张昭、陈纪(陈群父亲)、袁涣这些北来之人……所以,这个问题对刘备而言反而格外严肃。

“益德要告假?!”

这日晚间,刘玄德从芍陂这个淮南的民屯点回到他暂时居住的寿春,已然是满身疲惫,刚刚脱了靴子泡了泡脚,却不料迎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然后一时苦笑。“两郡战事多已平静,汝南也尽入文台兄之手,些许匪乱,倒不如子扬、幼平这些本地人处置的快些……他本就无事,何谈告假?”

汇报了这个消息的简雍不顾礼仪,直接转身坐到了刘备榻上,然后仰头躺倒:“正是因为知道淮南短期内并无战事,益德方才告假的。”

刘备一时沉默,似乎又变成了平日里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刘豫州,而半晌之后,其人方才盯着脚下装满热水的木桶开口询问:“听宪和这意思,莫非益德已经走了吗?”

“然也。”简雍从榻上坐起身来,盘腿叹道。“他大概不想让你为难,而且他让我转告玄德你,只说他一定再会回来的……”

“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刘备忽然抓起一块干布匆匆擦了擦脚,但刚擦了两下,却又有些丧气的将干布扔到了地上,双脚也重新没入水中。“益德这个人,别看做了多年的官,表面上日渐沉稳有礼,但骨子里还是那个心中无私的燕地游侠……受人恩,拼了命也要偿还!与人敌,不顾生死也要将对方挑落于马下!我兄文琪对他如此恩德,他若是不能偿还,一辈子都会耿耿于怀的,前日有北来之人说起袁绍击破伯圭兄,降服韩馥,河北大战将起,他在座中问了许久,我就知道他动了心思,却不料走的这么急!”

“益德走前与我说起过了一件事。”简雍从容应道。“他说之前讨董事起,他在清河,本以为会同时收到玄德你与卫将军的召唤,还想着届时该如何为难,却不料他在清河枯坐许久,卫将军始终没有信来,而你也是许久之后方才发信……”

刘备低头嗤笑一声。

“他说他当时没想明白,但走到虎牢关前却是忽然醒悟——原来卫将军也好,玄德你也好,都知道他张益德是个什么样的人。卫将军心里明白,他张益德早年便以兄事你刘玄德,而既然你刘玄德自立而起,便终不会弃你的,所以干脆就不召唤他去了,省的他张益德到时候再为难;而你刘玄德心里也明白,若是他不偿了卫将军的大恩,也终不会放下的,所以一开始你也没有写信邀请,让他为难,而是等卫将军都西征到了河东,这才请他共襄大事……但是,你们两个都如此体贴,他反而心中愈发难安!”

听到这里,刘备心中陡然想起了当日在偃师城外,张飞主动上前与徐荣搭话的事情……现在想来,张飞必然是因为徐荣与他处境相似,心中明白对方所想,这才上前催促的。

一念至此,刘备语中也显得有些苦涩:“宪和想岔了,我刚刚如此失态,非是不舍,也不是怕他事了而不回,而是真心有些忧虑他的安危……河北那边将起的,乃是战线数千里,双方数十万大军的混战,幽州突骑,冀州大戟,三辅长矛,青州劲弩,勇将如云,智士如织,更兼乱战之中,刀矢无情,他一个人便是有万夫不当之勇,又怎么能一定保证自己的安全呢?你莫要与我说,他不是单骑而走的!”

“然也,益德一人一矛,单骑北走。”简雍幽幽答道。“而且玄德,何止是你,我也晓得他此去多么危险……但我简雍却实在是不能阻止,也不愿阻止!”

“为何?”刘备终于作色回头追问。

“因为何止益德骨子里还是那个燕地游侠,我简雍难道就不是吗?”简雍坐直身子,正色反问。“而且你刘豫州,难道就不是吗?刘玄德,不要装了,你和我与益德一样,这辈子都只是昔日涿郡乡中一游侠,烙入骨子里了,改不掉的!大丈夫生于世,徒受人恩,岂能不偿?!”

刘备怔了片刻,然后哑然失笑,却又失神难言……这一日,乃是建安元年,七月初三。

时间向后不过五日,建安元年,也就是公元191年七月初八日,就在荀彧在家修葺旧舍、张飞刚刚渡过淮河的时候,在邺城稍作休整的袁绍,也已经成功接手了魏郡府库,然后又亲自拜谒,大礼延请了沮授等本地人才,或授以军权,或许以要职,也算稍微安抚了本地人心。

随即,其人立即听从了一众谋士的建议,即刻扔下所有琐事,正式以车骑将军为名,以陈琳代笔向天下发出檄文,号召天下人讨伐挟持天子、驱除公卿的窃国之贼卫将军公孙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