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时事难从无过立(第3/4页)

这种人,无外乎只是所谓绊脚石,而非是对手或者竞争者,所以公孙珣稍作约束,不去管他们,他们也乐得装死。

其次,偏偏这个时代,是真需要这样的枭雄出来保境安民,或者干脆涤清天下的。

要知道,一方面,灵帝以后,局势的崩坏有深层原因的,而且是不可逆,所以天下秩序的丧失是全方位而彻底的。然而另一方面,是个正常人都知道……就算是之前不知道现在也知道了……那就是再让人难以忍受的‘平世’也比乱世更让人喜欢。

一次黄巾之乱,河北、中原两大汉室腹地沦为战场,以至于死伤无数,城池残破,农商凋敝,然后又是加赋引起的大面积盗贼祸乱,再然后又是大雨、洪涝,以及再再然后理所当然的大疫。

但是黄巾之乱还是比不上刚刚结束的讨董战争,因为这场持续了一年的战争,非但在整个帝国范围内引起了连锁反应,致使处处生乱,人人相残,更重要的一点是它让汉室权威彻底沦丧,让人短期内看不到恢复汉室统治的希望……所谓有些聪明人眼中的‘汉室不可复兴’!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在河南、弘农及其周边地区发生的激烈战斗,还有董卓的急切迁都,非但造成了大量的死伤与战争灾难,更是让昔日帝国最腹心的首都左近沦为几乎无人区的白地惨象。

不然,公孙珣为什么让李蒙、段煨这种降将当什么河南、弘农太守?还不是因为当地根本没有老百姓了,所谓空头太守,被迫军管。

而曹孟德讨董失败,逃回緱氏,临行扬州时在緱氏山上与孙刘相互托付生死前所吟诵的那句‘千里无鸡鸣,白骨露于野’,也根本不是诗人夸大,而是描实好不好?

整个河南地区千里无人烟,天底下到处都在打仗、劫掠、杀人,谁能受得了?

黄巾之乱前,一个如王修那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士子,可以骑着一匹瘦马,背着被褥,靠着亭驿制度就能穿州越县,不远千里去游学……你现在让哪个书生走一遍试试?

于是乎在初平元年后半段这种时候,上到公卿世族,中到豪强大户,下到贫民百姓,几乎所有人都从骨子里渴望有一个大人物来为扶危定乱。

对于大部分有理想的人而言,如果他们自己没有那个能力去阻止乱世,便会本能希望寻找一个有能力的英雄来辅佐对方做这种事情;对于没有政治理想,只想保全家族,让家族继续维持之前富足生活或者政治特权的世族豪强之辈而言,那如果自己保护不了,就选择一个强有力人投靠,也是理所当然;至于最底层的百姓,他们想法就更简单了……能活命即可!

这就是为什么,公孙珣在未央宫前、渭水畔如此跋扈,却没几个人站出来反对的缘故,因为公卿大臣们是真怕了,因为有公孙文琪在,有这位卫将军站出来说天下事由我的时候,他们真的产生了一定的安全感。

这也是为什么,袁本初并吞关东诸侯时不择手段,却没几个人真正对抗的缘故,因为兖州士民、青州士民,也真的需要一位人物来帮他们统合秩序,让他们不至于担惊受怕,时时受到兵灾之苦。

“这么说,仲德公是要应征了?”薛房稍有醒悟,然后感慨一番后,也是拢着袖子立到了程昱身后。

“不应征又怎么办呢?”程昱面无表情,继续盯着门外的雪花而言道。“不应征谁来遮护你们?只不过老夫到底是年逾五旬,或许能应付着不去河北,只在此处守着东阿罢了……反正咱们这里是兖州连通河北的重要节点,总得有人守吧?”

“如此……正好。”薛房连连感慨。

“使者在驿馆等着。”程昱继续面色不动。“你以县令的身份去一趟,装作中间人,大约的助我一助……就不教你如何说话了。”

“仲德公放心!”薛房俯身一礼,便速速冒雪离开了。

“父亲大人。”目送着薛房离开,程武方才开口。“薛县令可靠吗?我总觉得他自从成了县令,便有些心思驳杂起来。”

“可靠不可靠又如何?”程昱依旧面不改色,望雪而言。“时局使然,我难道说错了吗?而且我留在东阿对他有什么坏处吗?”

“只是大人,”程延也上前言道。“若是袁本初真不足恃又如何?”

“你这话未免嚣张。”外人不在,程武自然更加随意。“关东局势,首在二袁,他若不足恃,何人足恃?卫将军足恃,咱们也够不着啊?”

程延一时语塞。

“放心吧!”程昱终于回头往后舍走去,且边行边叹道。“我既非忠臣孝子,也非卫将军眼中钉,说到底不过是个乱世求生的老朽罢了,他足恃不足恃关我何事……你们二人若是闲的无事做,便将礼物拿到薛家,全部换成粮食、布匹、柴草等物,然后分给城中百姓,一件都不要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