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门前立故友(下)(第3/4页)

而公孙珣不禁一怔,便是座中吕范、娄圭、戏忠也纷纷一愣,而站在自家太守侧后方一动不动的司马朗此时居然已经开始慌乱——公孙珣能够明显听到这小子杂乱的呼吸声。

“那大将军是如何答的?”公孙珣心中冷笑,面上去殊无表情。

“大将军和他身边诸位名士没有回答。”韩遂双手一摊。“所以我和成公实荣还有庞德,便直接出洛了……走到河边上的时候,看到大河结冰,这才心中一动,踏冰来访文琪。”

“然后呢?”公孙珣愈发不耐烦了。“大将军都不回答,文约兄为何以为我会回答?”

“因为我觉得文琪能懂我的心意。”韩遂再度黯然。“文琪,我知道于你们而言,此话未免可笑,更有驱使尔等为天下人火中取栗之意……但此番我是真没办法了,思来想去,只有诛宦一条路!”

“愿闻其详。”

“十年前,我曾与文琪说过,说洛阳士人大员都不把我们凉州当回事,真正乱天下的乃是他们。”

“言犹在耳。”

“今日其实我也是这么看的。”韩遂缓缓言道。“但为官十年我也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天下想要安定终究还是离不开他们这些中枢士人的,还是要依仗他们的,最起码凉州这里想要安稳,还是要靠他们才行……原因很简单,凉州终究不能离开中枢,中枢也不可能放弃凉州,而中枢这里,这些士人无论如何都总比那些阉宦要强上三分吧?!前者终究还有三分是才德之士,后者九分都是强取豪夺之辈!”

公孙珣微微颔首,却是心中已经明白了对方的逻辑。

“文琪,现在的问题是,士人、阉宦已经势不两立了,我不是说那些士人当政就如何如何,我也不大信!可是若不能铲除阉宦,他们便会斗争不休,连半点正事都不愿意做!届时我们凉州只有死路一条!”言至此处,韩遂几乎眼圈一红。“地方艰难到那种地步,朝中却只顾争权夺利,视我等边郡之辈为无物……而我思来想去,唯一能破局的法子,竟然是要助其中一方去争权夺利,帮他们大获全胜……文琪,这便是我们凉州士人可悲之处了,也是我明知大将军与你都不大可能此时诛宦也还要恳请你们的缘故了……文琪,还请你务必救一救我们。”

言罢,韩遂起身来到堂中,对着公孙珣俯身大礼相拜,而一直没做声的庞德与成公英也再度起身,跟着韩遂大拜在前。

堂中一时鸦雀无声,便是吕范几人也只是眼神相会,然后兀自对着公孙珣微微摇头示意。

公孙珣端起已经渐渐凉下去的姜汤轻啜一口,方才轻声问道:“凉州必乱吗?”

韩遂抬起头来,束手反问:“二月底黄巾反了七州,然后六月中交州、益州也反,敢问文琪,最穷最苦,受盘剥歧视最重的凉州为何不反?”

公孙珣晒笑一声,这才放下手中姜汤:“文约兄说的极是……凉州为何不反?可是文约兄,大将军在朝中都不能诛宦,我在河内如何就能诛宦?”

“确有可为!”韩遂咬牙言道。“我听说河内骑士本为文琪旧部,那趁着冬日农闲,一时聚起,便可轻易得上万人马,然后趁着大河结冰,未尝不能引众直入洛阳……”

“不可!”就在这时,尚未加冠的司马朗忽然忍不住从身后大声插话。“无诏而引兵入洛,是为逆臣!若如此做了,天子怎么能容的下郡君?怕是第一道旨意便是将郡君下狱才对!”

公孙珣一言不发,只是顺势盯住了韩遂。

韩遂继续咬牙言道:“文琪是卫将军,本有扶政之意,为何不能诛宦后联手大将军扶皇子辩登基,复招募天下士人为援手?我们在地方上也必然为文琪做呼应。”

公孙珣抬头想了想,并未来得及说话,而他身后的司马朗却已然是面色煞白:“这不是擅行废立之事吗?这是为人臣子该说的话吗?天子并无过分失德之处!”

韩遂并未理会这个束发小吏,只是抬头盯住了公孙珣。

“天子并无过分失德之处!”公孙珣当即叹气道。“文约兄今日之言,我就当没有听过,且安心住下……”

“既如此,便不耽搁文琪了。”韩遂大失所望,便是庞德和成公英也纷纷遗憾起身。“我等还要着急赶回凉州,晚了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公孙珣再度颔首:“容我相送!”

说着,他居然直接起身,催促对方离开之意明显,俨然半点犹疑都没有。

韩遂愈发失望,却只能无奈转身。

公孙珣引着吕范、娄圭等人送到门前,自然又有人牵来数匹好马,连带着不少行途所用之物赠上。

韩遂见状一时叹气,却只能在官寺前拱手告别,便带着成公英与庞德径直告辞……所谓来也匆匆,去也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