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赴前连赴后(第3/5页)

不过,当劝降和公孙珣找他的消息传来后,这位大贤良师著名弟子倒是多了几分生动的表情:“这位公孙将军莫不是在消遣我们?无论太平信众和骨干与否,全都就地安置?他善战立功,日后自然可以去别处当官,也自然可以不把我们这些留在东郡的太平道信众视为仇寇。可是,我们杀了这么多官吏,当地官府日后能不把我们当仇人吗?今日他不杀,他走了日后官府不会杀我们吗?而我们被汉军杀了那么多人,能不把汉室和官府还有他公孙将军当做仇人吗?他今日强横在此,我们不敢动,他走了,我们为何不能复仇呢?”

言道此处,卜已居然如平日间讲到那般朝周围黄巾溃兵笑了笑。

而一众溃兵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哪怕是有些人身上带伤,此时居然也跟着笑了起来。

“总而言之,苍天不公不仁,让我等活不下去。而我等信奉的乃是黄天,黄天下无饥馁、无欺压,不用一年交几十遍算钱;生了孩子不用溺死;男孩女孩都能养大,到时候就不至于讨不到老婆;得了病喝符水就能好……这个你们都见过了。”卜已继续盘腿而笑道,而且声音越来越大。“所以说,苍天黄天势不两立!我辈为降黄天于现世,便一时败了,也是不能投降无道苍天的!”

“那我们怎么办?”周边几乎每个人都本能的想问一句,但所有人都没开口,因为他们知道卜帅会告诉他们的。

“那么咱们就只能死了。”卜已继续从容笑言道。“我听梁副帅所言……人皆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于我们太平道众而言,为黄天而死,便是重于泰山!”

“卜帅,我不敢!”旁边一人忽然惭愧落泪。“汉军的骑兵太厉害了,刀子下来会断胳膊断腿的,枪矛戳过来,身上也会多一个洞……”

“我也怕。”卜已当即笑着安慰道。“我也嫌疼……不过,我们不必去和汉军的骑兵、刀子、枪矛相争,身后不就是黄河吗?我们都是东郡子弟,生于河畔,死于河中,难道不好吗?还能保全尸首,这样泉下与祖宗相见也不必羞愧……而且,虽然《太平经》中没讲,大贤良师也没说,可我每次过黄河的时候还是会想,黄河跟黄泉跟黄天有没有什么关系呢?是不是黄河下面连着黄泉,从此处而死,便能享黄天之福?”

话到此处,卜已挣扎着起身,却是不再看堤下汉军,也不再理周边惨象,而是跪地叩首,念念有词。

之前便说了,之前大部分无赖、游侠,早已经投降,此处堤上密密麻麻的溃兵倒多是太平信众,见状也是当即醒悟过来,知道卜已这是在叩首恕罪,便也纷纷仿效。

而很快,以卜已为起点,夕阳下的大堤上,黄巾军溃兵居然多数下跪叩首,念念有词,行太平道叩首恕罪仪式。便是大部分伤兵,也不顾断肢血污,挣扎起身仿效。

“真是妖道!”曹孟德原本坐在地上,此时见到如此情形却几乎惊得跳了起来。“文琪,如此妖道,你居然还要招降吗?你一当世名将,如何来的这般妇人之仁?你没看到此辈皆是妖人吗?!”

公孙珣黑着脸凛然盯着眼前情形,一言不发,俨然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另一边,卜已念念有词,诵祷咒文,意图恕罪,但却终于颓然闭口不言……想他葬送数万东郡子弟,又因为不知军事使得大贤良师大局动摇(他到现在还都以为公孙珣是要去夹击张角的),所谓罪孽深重,哪里能靠一时的仪式而变回清白之身呢?

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如刚才所想的那般,借黄河之水涤清身上血污了!希望彼处真能通着黄泉,连着黄天吧!

一念至此,卜已一言不发,第一个起身,步履踉跄而又坚定,居然是宛如想要过河之人一般昂然走入黄河之中,所谓蹈河而自绝是也。

河堤上的太平信众纷纷醒悟,一大半人失措转身选择投降,但却依旧有不少人学着卜已这般径直投水!

而不知是谁突然说起,说是卜帅死前曾言,若投黄河而死,死后便可得享黄天之福,不再受苍天之苦……听得此言,不少犹豫之人居然斩断念头,直接转身投河;伤者更是纷纷恳求周围人带他们入水;甚至有已经来到堤下准备投降之人,也返身向后,往死如归!

一时间,黄河大堤上,降者七八千,而纷纷自尽者居然也不下此数!

堤下汉军无数,俱皆目瞪口呆!

话说,前东阿县丞王度却是个走运的,他失了浮桥,所谓四战四败,但此番被审配击败后,却是在一条较大的舟船上被整个冲到了下游。然后,汉军包围溃兵,却把他将将露在了包围圈外面。而此时自尽而亡者密密麻麻,汉军上下俱皆骇然,也无人懒得清理周边,倒是让他手下那群心腹窥到了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