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只见旧人哭(下)(第4/4页)

听到此处,不等他人开口,那邯郸氏族长只觉身上一冷,便惶急相应,连连称赞。这下子,其余国中大户自然也是无话可说。

其实,他们又能说什么呢?

要知道,督邮乃是郡中监察吏职,秩仅百石,但正如一州刺史六百石可以代表中枢监管两千石郡守一般,这个职务也可以代表郡守监管下面的县长、县令,向来权责极重。不过,之前向栩那个样子,这个职务自然就荒废掉了。而今天,公孙珣先是当众杀了邻县县长,然后堂而皇之的将自己亲信安插到这两个职务上去,俨然是要彻底撕破脸皮,公然夺取赵国整国的权柄了!

这个时候,他们这群签了名的国中大户,除了表示赞同又能如何呢?

也就是魏松有这个底气当众摇了摇头罢了,但也仅仅就是摇头罢了。

邯郸距离邺城极近,所以,等过了两日,当赵国加盖了国相泥封的文书到了州中之后,冀州刺史王方其实早已经从赵国那边知道了内情……但此时,他居然不敢拆此公文。

旁边的一名心腹州从事,乃是王方亲手提拔之人,见状不由认真询问:“方伯所虑的,莫非是这文书打开后,居然手续齐备,并无擅杀之举?”

“不错!”王方无奈应道。“公孙珣擅自擒拿一个邻县县长到邯郸,然后当众杀人,此事赵国上下人尽皆知,甚至已经传到了邺城……可怕就怕,那向栩无能至极,居然任由公孙珣补齐了手续,以他的名义杀人。你说,若是如此,我是该就此认下呢?还是该去赵国仔细问询,查明此事呢?!”

“难!”这得力心腹赶紧言道。“这件事有三处极难的地方……其一,乃是那襄国长甄度确实与贼寇勾结,此人当面承认,赵国名族全都在场,确实罪责难逃;其二,乃是公孙珣嚣张跋扈至极,以县令绑缚县长,然后公然处刑,此事也是人尽皆知;其三,便是这赵相向栩不能常理度之……而如此局面下,方伯不查,恐怕要为人诟病,说方伯畏惧公孙珣,放任他跋扈无度,欺上杀下。可若真是追究此事,反而会查无可查!”

“不错!”王方愈发无奈。“正是这个道理,我若是不查,怕是清名有累,可若是真心追究,又只怕惹来祸患还查不清此事……如此,如之奈何啊?”

“方伯不如辞官好了。”那心腹思索片刻,却是忽然给出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建议。“方伯已经在任快两年,算起来朝廷也不会让您再居于冀州了,而按照惯例,方伯应该出任一大郡。可您之前便常常与在下说,天子公开西园卖官,你不耻此举,常有此任后便辞官归乡之意,以免被宦官勒索,毁您清名。既如此,不如提早几日走人好了,至于此事,且让中枢头疼又如何呢?”

原来,这位冀州方伯,居然是早存了辞官归乡之意。

实际上,王方细细思索之后,居然点头应许。

……

“太祖为邯郸令,邻襄国县长甄度结连太行群匪,先引匪屠乡里,复灭之以为功。后为人所发。太祖闻而怒之,以县令执县长归邯郸,缚谒国相请诛。相以事急不敢应,太祖屡奏上,至于追入私室,乃许,即刃杀度于寺门内。既杀,发文州中,刺史王方亦叹:‘度死有余辜,然以一令杀一长,迫一相,未闻之也!可乎?’左右讽曰:‘若免邯郸令,则失于德,若许之,则失于法。方伯当归。’方乃弃官而走。既走,太祖闻之,晒言左右:‘先杀一长,后迫一相,又走一伯,可乎?’”——《新燕书》·卷一·太祖武皇帝本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