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何去(第3/4页)

“所以说,千万不要得势如疯犬,失势如败犬。”卢植正色教导自己的学生道。“这样,会被天下人所看轻的!你之前费劲心思完成的诛宦大事,也会因此而打上折扣的。”

公孙珣面露恍然。

“文琪,你所忧者,无外乎是虎贲军、羽林军而已,可这两军俱在宫中,轻易不会出动。”卢植继续言道。“所以,你不如安心在家读书,真要是事出突然,便躲入刘文绕府上就是了,天子这人讲究旧情,曹节的脸面未必有刘文绕的有用!而若如此,性命断然无忧。至于尚书台那里,我先替你告病,等日后看着哪个地方合适,哪个地方出缺,再从容将文书做好,并遣人给你送去!如何?”

公孙珣缓缓颔首,却又禁不住提到一人:“可是老师,之前桥公却劝我尽快外放……”

“桥公不是担心你会被曹节报复。”卢植面色不变,从容言道。“是怕你们再度生事!”

“怎么可能?”公孙珣不由干笑。“我非是蠢货,如今大局已定,还能如何?”

“可是有人未必如你理智。”卢植继续说道。“你可知道,今日傍晚,阳球先是拒不纳诏,然后又直趋殿上,当着天子、曹节、张让、赵忠等人叩首出血,口称要继续诛灭豺狼,然后反复再三才接了诏书吗?”

公孙珣先是愕然,旋即释然……这样就能解释的清为何桥玄要喊住自己,并劝自己早日离开洛阳了。

阳方正那个人,说好听点叫做性格激烈,说难听点叫做容易失控!

“既然如此,我反而要去探视一下了。”一念至此,公孙珣豁然起身。“阳方正终究是个干吏,且此次诛宦多蒙他照顾,若是不告而别并独善其身,终究是难过心结……”

“那便去吧!”卢植叹道。“正如你所言,阳方正虽然是个酷吏,但于国家有功,能劝且劝,能抚且抚。”

公孙珣当即告辞,然后出门快马而走。

话说,之前阳球回到家中,心中郁郁不堪,也不吃饭,也不许家人擦拭他额头上的血迹,更没有包扎伤口,只是孤身坐在院中发闷而已……而府中上下也无一人敢上前安慰。

不过,咋一听到公孙珣来访,阳球还是喜出望外,飞奔出去迎接。

“文琪!”阳球上来握住对方双手,眼泪就已经忍不住了。“出了这样的事情,我还以为你会直接去寻卢公,然后求一大县外放呢,没想到你居然还会想着来看我?”

公孙珣尴尬万分,只能强笑:“阳公说的哪里话,若是闻风丧胆,直接遁逃,天下人会如何看我?而且不瞒阳公,我是担心你受此挫折,心中郁结难解,又或是一意孤行……”

“郁结难解有一些,”阳球拽着对方往自家后院而走,然后又喊着家人上酒上菜。“但是一意孤行又从何谈起?”

“以己度人而已。”公孙珣跟着对方来到后院坐下,然后赶紧出言相劝。“曹节当日一招胜出,差之毫厘却谬之千里,我也是心存愤恨……但是阳公,失了司隶校尉的权责,你我根本就无能为力,切不可因为一时之恨而为人所制!”

“我阳方正还没那么蠢。”阳球不由苦笑。“便是要杀人也需要聚集人手,磨砺刀矢,如今我一个卫尉……文琪难道不知道这个任命的含义吗?卫尉掌管禁卫军需、仪仗,可是所谓禁卫军,无论虎贲军还是羽林军全都为他曹节所节制,如此任命不就是想要借此看住我吗?明明你师文绕公的卫尉还未卸任,就要仓促与我这个职务!”

公孙珣也是不由失笑:“看来我老师要因为阳公的事情因祸得福了,怕是马上就要再度拜为三公了吧?”

“然也,”阳球喟然道。“太尉张颢滚回老家,河北又刚刚地震,然后说不定桥公也要辞去司徒之位,这样三公说不定要难得一起换一轮,而文绕公也十之八九是要再做太尉的。”

“三公九卿,太守县令,更换不休,又有几人能潜心做事?”公孙珣不由摇头。

“谁说不是呢?”阳球闻言愈发郁闷。“关键职司怎么能够中途更换?若是再能让我重登司隶校尉一职就好了,只要半个月,届时我拼出性命来矫诏,文琪自引手下义从杀了曹节,那天下就太平了。”

听到此话,公孙珣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且不谈这个方案的幼稚之处,毕竟这是阳球失意的牢骚而已。关键是,于他公孙珣而言,诛宦本不过是图谋士人认可的一种行径而已,当日针对曹节、王甫、段熲也不过是一时私人愤恨罢了。但是,等到真的把王甫、段熲这些人杀了以后,他才恍然反应过来,对于士人来说,诛宦本身已经不止是政治斗争的方式,更是一种营造政治团结的方式,甚至是一种政治纲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