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吕郎固穷!(第5/5页)

公孙珣尴尬万分,只能强笑道:“看来是我小觑了子衡兄,这价码出的太低了!”

吕范闻言哈哈大笑,而等到他笑完后这才点了点头:“确实是低了,我直说吧,这点财货与那场脱履履之的戏码,还不足以买我这个‘固穷’的吕郎!”

公孙珣愈发尴尬……他终究是个未加冠的年轻人,就算是平日里养的气度能够强撑着他不脸红,但心里其实已经想赶紧逃跑了,只是双手却一直被对方抓着,这才不得已继续干坐罢了。

然而,就在场面难堪到了极点之时,这吕范却忽然又主动松开了手,然后强行扶着床榻站起身来……然后,先是举手加额如揖礼,勉力弯腰——这叫鞠躬;然后直身,双膝同时着地,缓缓下拜,手掌着地,额头贴手掌上——这叫拜;然后直起上身,同时手聚到了齐眉的地步——这叫兴!

而这么一套动作下来,就是汉礼中最正式最庄重的正规拜礼了,属于极度庄重场合下的正式礼仪动作。

所以,这反转……坐在榻上的公孙珣目瞪口呆,且惊且疑,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少君!”勉力行过这套拜礼后,醉意明显的吕范也不等对方有所回复,就兀自扶着床沿坐了回去,正是下午,窗纸处有阳光射入,只见着起身后的这吕范双目赫然已经通红。“那些财货,这双丝履,确实不足以买我。可要是再加上今日在我那岳丈的院中,少君当着我们县中上下替我问的那两句话……却足以买下今日的吕子衡了!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少君如此知我,我吕范唯一能做的,便是认少君为主,以供驱驰了!”

大起大落不说,待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公孙珣更是愕然无言!

要知道,他只是觉得此人随侍在卢植身边,为人既机敏又通达,所以想收此人为己用,这样的话,自己在给了自己巨大压力的卢植面前也能过得舒坦点……还真没想过什么让对方认主!须知道,之前韩当乃是和他同生入死过一遭的人,还是同乡,还是一个社会地位低微的武夫。就这,也不过是跟着自己做了个半主半从关系的宾客而已。

而这吕范,虽然也是寒家子,但无论如何也是卢植的一个记名弟子,是有士人身份的。怎么就要直接行正式礼节,认自己一个未加冠的士子为主呢?

“少君不必疑虑,”吕范扶着床榻,坦然说道。“我吕范今日认主,并非是自我下贱,恰恰相反,乃是为了自己的富贵!不瞒少君,我看中了你的前途……虽然此时少君你才具未成,手段也有所欠缺,但你出身好,家中豪富,又有刘宽、卢师这样的人脉,更重要的是你能知人纳士……少君,你能看出来我吕范一个家徒四壁的单家子不会‘固穷’,我难道就看不出来你会飞黄腾达吗?我那岳父左思右想后都知道要往后看,我难道连他的眼光和气魄都没有吗?我吕子衡所求的,正是附在您的骥尾之上,以此为手段,不再‘固穷’罢了!”

公孙珣面色微变,良久方才开口:“既如此,此事断不可以让卢师知道。”

“这是自然。”吕范失笑道。“老师断不许自己门下出这种事情,不然我又怎么会关上门在这里偷偷行礼呢?明日出了门,回到緱氏山,你我依旧是师兄弟,请少君依旧喊我子衡兄,我依旧叫你珣弟……但等到你学有所成,不管是回转辽西,还是去什么地方,我吕范一定鞍前马后,追随到底!”

公孙珣终于缓缓点头:“善!”

……

“吕范,字子衡,汝南细阳人也,有容观姿貌,与燕太祖同学于卢植。邑人刘氏,家富女美,范求之。女父嫌,欲勿与。时太祖在身侧,乃排众问曰:‘君子固穷,然刘公观子衡兄固一世穷乎?’女父莫能答。其女刘氏立于壁后,复问曰:‘吕郎固穷也,然固久穷乎?’女父前后难当,乃叹,遂约为婚姻。后县中传唱:‘吕郎固穷也,吕郎固穷乎?’遂为美谈。”——《旧燕书》·卷六十八·列传第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