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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日,海州至徐州的公路上。

这天上午,李婉丽装好车,见过老同学刘占理后即刻返回徐州。唐老板死乞白赖着要跟车同行,李婉丽以车子满载超重、路上遇到军法处检查不方便等诸多理由拒绝了他,气得唐老板咬牙切齿,在心里骂娘不止,可又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不让唐老板随车同行,不是李婉丽自作主张,是来之前刘峙特意交代过的。

一路上,李婉丽乘坐的吉普车不能再像来时那样任意穿插疾驶,只能缓慢前行。海州至徐州的公路本来就狭窄,路面因战乱年久失修,外加冒着黑烟的大小辎重车辆来回碾压,更加泥泞不堪。大批步行的官兵和逃难的民众拥挤在撤退的路上。李婉丽的车每前进一公里,都要耗上十来分钟时间,急得她在心里直后悔接了这趟苦差事。

由于准备草率,此时李延年的部队在撤退时已经完全乱了建制,行军也毫无秩序,一片混乱,官兵个个军容不整,敞胸露怀,谁累谁就自顾自地歇一会,路边长吁短叹和枕枪睡觉者随处可见。除了杂乱无章的部队,更多的是逃离海州、连云一带的民众。难民中有大人,有孩子,有各式各样的推车拖车,上面绑着花色各异的家私,更有一些人赶着猪马牛羊,一路嘶鸣狂叫声此起彼伏,伴随着摩肩接踵的人流蹒跚前行……

用了将近五个钟头,李婉丽的吉普车才来到邳县境内的运河边。运河上一百多米长的铁路桥高高地矗立,桥两头卫兵持枪警戒,检查着来往通行的车马行人。李婉丽乘坐吉普车跑得快,把杂乱的撤退队伍甩在了身后。此时桥上的交通还算顺畅,丝毫看不出大撤退的迹象。吉普车接受检查时,李婉丽下了车,点上一支美国摩尔牌香烟,站在桥面上仔细观察起四周来——运河上仅有这一座桥,因是铁路桥,路面铺着铁轨和路基,坑洼不平,通过极为困难。同时,铁路桥附近河面上没有大型船只,只有几只破旧的木船泊在岸边摇晃不定……

瞭望一阵之后,李婉丽不禁暗自吃惊,此处的京杭运河河面宽阔,河水冰冷,难以泅渡,可第七兵团黄百韬司令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呢?等到夜里或者明天一早,从海州和新安来的十几万的人马赶到这里,如此狭窄的桥面必成咽喉阻梗,但凡出点什么事,不要说大型辎重车辆,就连行人也难以通过啊!

“不可能,黄司令已经得知上峰要他等待李延年兵团并掩护他们过河的消息,作为身经百战的兵团司令,他不会如此大意的,一定早已派部下勘察好了地形,想出了让十几万大军快速并安全渡过运河的万全之策!”李婉丽想到这里,觉得自己是杞人忧天,纯属瞎操心自寻烦恼,猛吸一口烟后,把烟蒂弹进了运河里,跳上吉普车,快速通过了铁路桥。

7日拂晓,黄百韬才下令撤退。此时的铁路桥上拥堵不堪,人仰马翻,哭声喊声响成一片。个别军官和士兵见难民队伍阻挡部队行进,竟开枪示警。枪响之后,后面的人群不知发生了什么情况,更是惊恐万分地涌向铁路桥,一时间桥上和运河两岸都陷入无法控制的混乱局面中……

此时的黄百韬还未意识到大难临头而无所事事,那么他的对手粟裕呢?

淮海战役开始的时间原定于11月8日,李延年及黄百韬的撤退行动打乱了华野的计划。粟裕及时捕捉战机,经请示并得到批准后果断把行动提前到11月6日,各纵队以雷霆万钧之势南下追击,根据华野司令部“不怕打乱建制,不怕伤亡,不怕困难,不怕疲劳,不怕饥寒”的指示,在山东南部至徐州东部一线全力追堵,在运动中不断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在6日至10日的追击中,相继发生了郯城攻克战,堰头村战斗,八杨、官湖等大小战斗十多次。

11月8日,华野指挥部又从“黄蜂”处得到一个情报,说徐州“剿总”最近几天把一些辎重武器通过火车和汽车向南转移,许多军人眷属也都纷纷南下。如果让黄百韬兵团逃到徐州,与其他部队集结后继续南撤,即使华野和中野全力围堵,也很难将其合围并吃掉。

“决不能让黄百韬逃到徐州!”粟裕下定了决心。

几乎同时,国民党第十三兵团司令李弥也下定了撤退的决心。

李弥第十三兵团原来驻守在曹八集地区,就在华野、中野两支大军释放烟幕弹让徐州“剿总”误以为要进攻徐州的时候,刘峙就下令李弥兵团向徐州收缩。

得知十三兵团即将西撤徐州的消息后,火急火燎的黄百韬立即致电李弥:“炳仁兄,我的人马就要渡过运河了,恳请兄台等上一天,等我部过河后一起走,以便首尾有个照应。”

李弥向来是个老滑头,他分明已经嗅到了危险的气息,自知早一天撤退就多一分安全。所以,接到黄百韬电话,打起了哈哈:“焕然兄,你的想法我理解,但老弟我也没办法啊,军令如山啊!我先走一步,给你探探道路,打打前站,强将手下无弱兵,七兵团的弟兄们打仗做事向来雷厉风行,不但会很快赶上我们十三兵团,说不定还会提前到达徐州呢!”听罢此言,黄百韬知道李弥找托词急于溜之大吉,尽管气得七窍生烟,也拿他毫无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