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三章 嘿,鞑子!

五天后。

“这就是建奴?”

李定国站在下关码头,看着一艘缓缓靠岸的水师战船,在那甲板上一群身穿鞑版官服的男子,正与几个文官谈笑风生,其中一个可以看见光秃秃的脑袋上明显少了一个耳朵。

他身旁顾炎武皱着眉头默然。

“这不是范文程吗?”

负责他们安全的锦衣卫小旗突然一脸惊喜地说道。

“真是他,他的耳朵还是当初被侯爷打掉的呢!没想到这次居然送上门来了,旁边那个是谁?是刚林,瓜尔佳·刚林,建奴的国史馆大学士,这个狗东西当初还抽过我鞭子,今天居然来咱们的地盘了,老子得给他送点见面礼才行!”

另一名锦衣卫说道。

说话间他把马鞍旁的弩摘下了。

“他们可是使者!”

那小旗忙拦住他说道。

“怕什么?吓唬一下而已,再说就是失手最多挨点责罚,就咱们侯爷对建奴的态度,你觉得还真会把他们当客人吗?”

那锦衣卫说道。

说话间他已经用上弦器完成了上弦,紧接着抽出一支弩箭装上,那小旗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继续阻拦他,眼看着这家伙竖起表尺开始瞄准,旁边李定国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的举动,尤其是他们手中这种个头不大的钢制手弩,这东西上的表尺和最前面的准星明显很令人新鲜,他挪到那锦衣卫身旁,一起通过这套瞄准装置看着五十米外的刚林……

“江雨霏霏江草齐,六朝如梦鸟空啼。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

刚林正在吟诗。

不过此时绵绵春雨中,韦庄的这首诗倒也应景,他身旁陪同的一名官员同样欣赏着雨雾中的南京城,忍不住同样诗兴大发,拿着把装个逼的折扇一边指点江山一边吟诵:“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逶迤带绿水,迢递起高楼。飞甍夹驰道,垂柳荫御沟。凝笳翼高盖,叠鼓送华辀……”

“献纳云台表,功名良可收。”

范文程抢先补上最后一句。

三人互相看着,紧接着一起抚掌大笑。

蓦然间一声破空的呼啸。

三人的笑容同时僵住。

下一刻刚林的官帽骤然从头上飞了出去,瞬间就飞出甲板范围径直落向了江面,刚林吓得站在那里哆嗦着,旁边范文程和那文官惊悚地看着他脑门上那道血痕,几乎就在同时岸边的老百姓看着他那根鼠尾巴,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哄笑,就像看猴子般指指点点地看着他,刚林那文士风采在那根鼠尾巴的冲击下荡然无存,他脸上由惊恐瞬间也变成了羞愤。

“大胆,何人敢……”

那文官怒发冲冠般喝道。

不过紧接着他的怒喝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到了那个拿着手弩的锦衣卫,后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那文官阴沉着脸闭上了嘴。

“嘿,鞑子!”

那锦衣卫喊道。

“嘿,鞑子!”

然后无数人欢乐地高喊着。

刚林一脸羞愤地接过随从摘下来的帽子带上,就在同时这艘战船靠上码头放下了跳板,他们一行低着头默然不语地走上码头,而在两旁是不断响起的“鞑子”“建奴”之类喊声,那些闲人们就像看耍猴般看着他们穿过人群走进南京城,直到他们消失在了城门内,李定国这才和顾炎武一起跟着人群返回城内。

而此时皇宫里面,杨庆刚刚接到又一个不幸的消息。

张名振送来的。

靖江王,偏沅巡抚李乾德,以公主监国不合礼法为名,起兵拥戴桂王在衡阳称帝,长沙的左梦庚率领所部向桂王投降并被封为大都督,然后各方纠集十余万大军,以王允成为主将向南带着靖江王的军队一起准备攻取广州。

“这是树倒猢狲散啊!”

杨庆感慨道。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这些人未必有这种胆量。

这时候的桂王并不是永历而是他爹朱常瀛,原本他们父子在张献忠攻破衡阳后逃到梧州,并且一直待在梧州,朱常瀛在这一年底时候病死在梧州。但因为崇祯南渡他们一家在衡阳收复后立刻就被崇祯迁回到衡阳,不过朱常瀛依旧病重,他们父子王府残破家族死伤不少护卫更没几个,实际上不具备造反的实力,应该是因为身份特殊被硬推出来当傀儡的。

毕竟他是崇祯亲叔叔。

他是神宗目前还活着的两个儿子之一,另一个是拜佛的惠王,崇祯就还这俩亲叔叔了。

真正主导的应该是靖江王,左梦庚和李乾德,他们身后是广西和湖南士绅,话说这可是割据的好机会,李自成大军压境,朝廷几乎已经可以说基本没戏了,这个监国政权是没工夫管他们的。一旦南京城破就算杨庆还能带着坤兴公主逃出,也只能向浙东逃往杭州,基本上和他们就是两个世界了,李自成就算追杀,也只会追杀监国这帮人,而他们以称帝的桂王来拉拢住两广湘赣等军,依靠南方水网和山林阻隔一样可以继续混下去。